“你真要给我们配一台录音机?就是大队委办公室那一台吗?你们学校不用了?”
昨天录音机出现,消息便传递开来。
社员们深感新奇,因为生产队里还没有过录音机呢,他们都想看看、研究研究。
但是王向红不让他们看。
录音机上按钮多,他怕社员们好奇乱按,万一把录音机按出毛病怎么办?
这东西可是进口产品,一台几百块呢,一个社员一年的工分都挣不出来!
王忆对服装队的妇女们说:“不是那一台,我一共买了三台,学校用一台、你们服装队用一台,还有老高叔的木工队也得用一台。”
他对黄小花招招手:“行了,嫂子你跟我来,我跟你说说这个事以后怎么操作。”
“等等,”他又想起自己刚才被打断的话题,“下个月国庆节,咱们学校要在国家生日那一天给组织和人民献礼,我准备的是安排同学们打一套太极拳。”
“这样到时候得统一服装,我再给学生们弄一批布过来,这次你们要自己做衣服了,给他们一人做一件练功服。”
黄小花开心的笑道:“又给娃娃们做衣服呀?好好好,没问题……”
“等等,什么叫练功服?咱们都没有见过,这怎么做呀?”又有人赶紧问道。
王忆说道:“你们肯定会做,练功服跟以前老人们穿的那种宽松衣服很像,就是到时候在前胸后背的缝一条布,上面有‘武’之类的字而已。”
他先把计划告诉给服装队,然后领着黄小花去找孙征南领录音机。
学校给孙征南配备了一个塑料壳笔记本,孙征南工工整整的写上日期,让黄小花签字,这样将录音机交给她。
外面雨势渐大,黄小花将自己用来避雨的塑料袋子打开,将录音机装进去,自己顶风冒雨的跑回去。
王忆给她撑伞:“嫂子不用这么急,你看你跑的,这大雨天路滑,小心摔倒!”
黄小花听到这话便减慢了脚步,笑道:“对对对,山路挺滑的,不能摔倒,摔了我不要紧,摔了这机器可怎么办?”
她带着录音机回到祠堂,妇女们顿时呼啦啦的围了上来:“拿回来了?”
“拿回来了!”黄小花欣喜的将录音机拿出来,妇女们立马伸手去抚摸录音机。
王忆让她们先新奇了一阵,等她们的新奇劲过去了,他给录音机安装上电池,放上一盘磁带给妇女们听了起来。
前奏响起,悠扬空灵的女声从喇叭里传出:
“夜半三更哟盼天明,寒冬腊月哟盼春风,若要盼得哟红军来,岭上开遍哟映山红……”
“是《映山红》!”顿时有人兴奋的叫了起来。
其他人跟着高兴的进行讨论:“对对,是邓玉华的声音,我一下子听出来了。”
“《闪闪的红星》,我嫁进咱队里那年,咱队里请电影放映员来放过一部电影,当时放的就是《闪闪的红星》。我听到《映山红》后一下子喜欢上了,当时想学可是没有地方能学,难受了好一阵子。”
“我也记得呢,一晃好几年过去了,哈哈,队里日子变好了,这歌不用学了,以后想怎么听就怎么听。”
“那得感谢王老师呀。”黄小花高兴的说,“来,同志们,咱们呱唧呱唧,感谢王老师给咱们队里带来好日子、给咱们服装队带来录音机。”
妇女们纷纷冲着王忆笑,笑着鼓掌。
心满意足。
他现在已经是队里的中老年妇女密友了。
王忆也鼓掌,笑道:“那谢谢姐姐嫂子婶子们的夸奖了,这机器放这里,你们休息的时候听一听,别一直听啊,小心走神了让剪子戳了肉!”
黄小花说:“王老师你放心就成,我们不会一直听的,倒不是怕剪子戳肉,我们怕浪费电池!”
王忆教她们怎么给磁带换面、怎么开始、怎么暂停、怎么结束。
这些功能简单,妇女们一学就会。
他又去木工队让王祥高去领录音机,进门一看,王墨斗正在棚子里刨木头。
王墨斗抬起头说道:“我猜就是王老师来了,听见你脚步声了。”
王祥高从门口探出头,说:“你小子,你长了个狗耳朵吗?干活你不行,瞎琢磨有你的。”
他给王忆拿了张躺椅说:“来,王老师试试我们刚做出来的新家伙。”
王忆笑着摆摆手:“不用了、不用了,墨斗哥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王墨斗说:“刚才才进的家门,上午坐了张有信的邮船,下午回来的。”
他放下木刨子出来把黄大军的情况给王忆说了说。
两次手术都结束了,他们一直在诊所那边养伤,因为营养充沛加上黄大军年轻,他的伤势恢复的很好。
本来就是皮肉伤,没有伤到骨头和肌腱,这样一个月下来他已经能尝试着下床了。
王墨斗这次回来,就是要给黄大军做一副拐杖。
王忆问道:“你跟黄慧慧处的怎么样?”
王墨斗嘿嘿笑:“咱队里这两年最先娶媳妇的就是我了!”
“已经有人娶了,人家把婚事都办了。”他老爹立马发出嘲笑声,“而你小子这还没有订婚呢,就把婚事给想好了,想的挺美!”
王墨斗很吃惊,问道:“谁啊?谁动作这么快?噢噢我知道了,是徐老师……”
“不是,是王牌销售员麻六。”他哥哥王铁锤简单的说道。
相比于父亲和弟弟,王铁锤更像是个木匠,长得魁梧结实,干活卖力、沉默寡言。
王墨斗跟麻六打交道少,他疑惑的问:“这是怎么回事?”
王祥高把麻六和杨文蓉的事简单的说了说。
然后王墨斗当场就酸了。
这麻子脸捡了个大学生媳妇?!
还有这样的好事?!
不过想想自己也捡了个媳妇,然后他又甜蜜的笑了。
王忆领着王祥高去领了录音机,给他们配的磁带是越剧戏曲——翁洲地区最流行听越剧,老人都喜欢这东西。
将录音机安排出去,王忆这边就没事了。
他坐在听涛居门口看连绵秋雨。
白日黑云,天气阴沉。
海上烟雨蒙蒙,岛上潇潇秋风带起了寒意。
估计从这场秋雨之后,外岛白天动辄三十多度的气温就没有了,温度回到了2字头。
不过不下雨的时候白天还是很热乎,所以岛上草木依然葱葱郁郁,只是能看出不那么碧翠了。
一些枫树叶子泛起了红色,门前老槐树的树叶也带上了一点黄。
清冷的雨水落在树叶上汇聚成清澈的水滴,一滴滴的落下,聚合成小水坑倒影了这个干净的世界。
王忆没事干,下雨的天气没人来找他,他便回了一趟22年,又给生产队大灶和钟世平分别送了一批鱼干、蛤蜊肉干、沙虫干等干货。
他把金龙胶也送出来了,让苏小雅带人给挂在了店里。
野生金龙胶是比较珍贵的,这东西用来炖菜,随随便便就得上千。
忙活之后,回到82年就是傍晚了。
天气更冷。
海风吹起来,竟然有刺骨的感觉了!
出海的强劳力们纷纷提前返航,他们的单衣受不住这寒意,所以他们没有硬撑。
受冷感冒可就不合适了。
好几天不能上工就罢了,还得花钱买药吃。
这秋雨连绵的天气里外队社员不会来看电影,所以今天傍晚的天涯岛格外清冷。
只有放学铃声响起,学生们冒着雨欢呼着往家里跑,这才带起了几分人气。
岛上烟火气挺浓的。
天色一放黑,家家户户便亮起了灯,烟囱上炊烟袅袅,灰白的烟柱混入雨幕中,一点一点消散在天地间。
王忆拍拍手准备做晚饭。
咸菜滚豆腐!
他把有些日子没用的野炊小灶又搬出来,中午他找了一些萝卜干,准备用萝卜干来滚豆腐。
猪油热锅、葱花爆锅下萝卜干翻炒,加上水炖起来,等到开锅了往里切豆腐。
左手端着豆腐右手用小刀切。
豆腐落入锅里,随着咕嘟咕嘟的咸菜汤汁而翻滚起来,王忆又弄了点干海带丝进去。
豆腐跟海鲜味道很配。
跟鸡汤更配。
所以他往里加入了一些史云生清鸡汤。
外岛有句老话,叫千滚豆腐万滚鱼,豆腐不怕炖,炖的时间越长越好吃。
于是王忆把小锅里加满了水,小火慢慢煨着,倚在门口一边煮豆腐一边拍腿哼唱老歌。
教师们来吃饭,漏勺笑道:“今晚天气冷,我给烤了点面饼,做了个酸辣汤,咱们吃酸辣汤泡小饼怎么样?”
教师们自然纷纷说好。
爽口开胃的酸辣汤、刚烤出来的油饼,都是热气腾腾、香气喷喷,用来御寒最好不过。
王忆对祝晚安说:“小祝老师,今晚天气不好,咱们先不给你接风洗尘了,礼拜天我去城里,等我买点好菜回来咱们学校再给你接风洗尘。”
祝晚安笑道:“今晚的酸辣汤和油饼不是接风洗尘的美味吗?”
王忆说道:“那不是,接风洗尘肯定是一场丰盛大餐。”
徐横鬼鬼祟祟过来跟他混吃混喝,结果看到他在用咸菜炖豆腐,立马冷笑一声跑路了。
吃这个不如吃酸辣汤!
漏勺这酸辣汤可不一般,里面有豆皮有黄豆不说,还有午餐肉条、竹笋和香菇等配菜,很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