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向红出来倒烟灰,看见他后招招手:“王老师你今天不是去抓鸡吗?要不要我给你安排几个劳动力帮忙?”
王忆笑道:“不用了,漏勺和大迷糊给我帮忙。”
他在22年准备了一个个的鸡笼子,第一批要抓的鸡是二百只,鸭子一百只,先抓一批送到天涯岛上去。
这里面有母鸡有公鸡,不怕它们乱跑,渔家的家都是散养的,这些鸡彼此熟悉,一旦外出就会凝结成队伍,而不是去漫山遍野的乱跑。
漏勺早上包了点馄饨,王忆说道:“不用这么麻烦了,只有育红班还来吃早饭,那咱随便点就行。”
“没事,不麻烦,就是热。”漏勺哈哈笑。
王忆说道:“嗯,确实挺热的,你不会做凉皮?”
“凉皮?不会,我没吃过凉皮。”漏勺挠挠头。
王忆说道:“很简单的,我知道步骤,这样等我今天去市里买点工具和调料,咱们做点凉皮。”
他想了想这个事可以搞一下。
夏天吃凉皮真的爽。
而且他手头上大米面粉多,可以规模化的做凉皮或者米粉进行出售,特别是凉皮可以多做,这是夏天的美食。
没有凉皮的夏天差点意思。
而且凉皮制作工艺很简单,自己在家就能做,他以前上班时候偶尔周末无聊了就会自己做凉皮吃。
吃过早饭他先准备了点面水等着做凉皮用,然后领着漏勺和大迷糊去抓鸡。
就跟鬼子进村了一样,他们推开门看到鸡就下手,大公鸡炸羽毛、老母鸡咯咯叫。
用不着称重,王忆统一定价给钱。
生产队里的公鸡个头差不多,母鸡个头也差不多,社员们受到他的恩惠多,所以也不在乎自己是能吃亏还是能沾光,让他看着给钱就行。
一个笼子能塞进去十只鸡,一上午的时间,他带回来的三十个笼子全塞上了鸡鸭然后放在树荫下吹海风。
王忆下午去市里,然后要在市里过夜一晚上,顺便第二天早上在市里的早市市场买点东西。
中午头就要吃凉皮,他领着漏勺学习做凉皮,洗面凉皮。
这东西说起来很简单,自己做点面筋用来调和凉皮吃,面筋漏勺会做,揉面团然后洗面出面筋,加上酵母发酵一下上锅蒸熟就行。
之前早上他已经做过准备了,现在加上洗面的面水就可以用来做凉皮。
王忆找了个平底锅,洗面之后醒面,然后舀一勺面汤进锅里摇晃均匀上锅蒸,蒸熟了放到冷库里拎出来的冰水中,这样就出来了一张凉皮。
没有专门的工具,这样做凉皮速度慢、效率低,这肯定要去22年买了,王忆中午只是做点自己吃的。
面皮做起来挺快的,他一连蒸了二十多张,用辣椒油、芝麻酱、小香油、陈年老醋等等配料调一下,撒上黄瓜丝和花生碎,这样一碗油乎乎、红彤彤的面皮便成型了。
王忆给王向红、王东喜去送了一碗,又让王丑猫去给寿星爷和王真刚各送去一碗,剩下的是他们老师吃。
工具不趁手、准备的也匆忙,这样做出来的凉皮弹性不太行。
可是味道没的说,酸辣爽口,清凉开胃。
王东喜吃着吃着跑来了,问道:“王老师,这个凉皮太好吃了吧?你这里卖不卖?我想买点回去给家里爹娘和媳妇尝尝。”
王忆说道:“今天临时做,做的少,咱自己先试验一下,如果你觉得行后面多做,而且不光咱们自己吃,还可以去跟凉菜一起卖。”
“这凉皮是可以现场调制的,你们带着凉皮带着调料去了城里,有人买就给调一份,效率很高的。”
王东喜惊喜的叫道:“那咱们生产队的买卖要扩大了!这凉皮去城里卖绝对好生意,它太好吃了,我说实话王老师,我夏天还没有吃过这么对嘴巴的东西!”
王忆笑道:“咱们社队企业的买卖就是要扩大,不光要做嘴巴的声音,还要做身体的生意。”
“卖身吗?”徐横一边稀里呼噜的扒拉凉皮一边说。
秋渭水笑道:“别乱说,让支书听见你说这样的话他肯定会骂你。”
王忆说道:“其实我会做西服,这趟去沪都,我看见沪都年轻人特别流行穿西服……”
“你还会做西服?”这下子连徐横都不吃饭了抬起头问。
王东喜说:“不光沪都流行西服,咱们县里也流行,现在最流行结婚的时候穿上西服去接新娘。”
王忆说道:“我已经在沪都定了一批布料,过上几天应该就能送到,反正我这次去市里送鸡鸭的时候我再打电话催促一下,送到了我就带回来,然后让支书安排几个会做手工的妇女同志给我用,我教她们做西服。”
西服的效益可以。
就像王东喜说的,现在市里县里头都在流行穿西服,也就是天气热大家只是穿着西服拍个结婚照或者去接个亲,等到秋天温度降低,西服肯定能热卖。
王忆估摸着靠西服可以给社队创收个十万八万不在话下!
然后晌午头天气正热,王忆吃完饭准备睡个觉出发去市里,这时候王向红过来了。
他的嘴巴上还残留着辣椒油,王忆笑道:“支书,是不是凉皮好吃?”
“好吃,确实好吃。”王向红眉开眼笑的说,“王老师你真行,你是什么都会干呀,全能型人才。”
王忆说道:“做凉皮很简单,咱们这里不流行吃凉皮,北方特别是老陕那些地方可流行吃凉皮了,家家户户都能做。”
“我去市里找一下能做凉皮的工具,平底锅就行,等我买它几十个回来,到时候让销售队学习做凉皮,咱自己做凉皮去卖,好买卖呢!”
王向红使劲点头:“肯定是好买卖,不过我听文书说你打算领着社员做西服?你还会做西服?”
王忆说道:“会,大学时候跟人家学的,前几年首都就流行穿西服了。可我们大学生没钱,买不起,怎么办?只好自己学着做,反正凑活着也能穿。”
“我做的不好,但咱队里的妇女同志都会女红,我觉得我把做法教给她们,她们肯定能做出好西服来。”
王向红说道:“要是能做出来那就厉害了,西服全年都能卖,夏天卖短袖西服、春秋卖薄西服、冬天卖厚实西服……”
“哪有短袖西服。”王忆忍不住打断他的话,“哈哈,支书,短袖的那叫t恤,不过夏天确实也能卖西服,休闲西服。”
王向红笑道:“哈哈,闹笑话了,这个我确实不太懂,那个啥,做西服得用缝纫机吧?”
王忆说道:“得用缝纫机,咱队里还挺缺这个东西的——支书,缝纫机这不是什么稀罕物呀,我看人家沪都好些人家都不屑要这玩意儿了,为什么咱队里还没有缝纫机?”
“不至于这么落后吧!”
生产队里没有自行车他理解,岛屿全是山路,自行车在这里没有一点作用还死贵。
可是缝纫机这东西作用很大,当然它价格不便宜,外岛做不到家家户户都能买一台,但是总得有一些人家是买得起的吧?
王向红尴尬的说:“往前退几年,城里结婚都流行要缝纫机,咱队里有些户的条件比较好,也给儿媳妇买了缝纫机。”
“结果这就闹出事来了,缝纫机好东西,缝的针眼又好又密,你家媳妇有、他家媳妇也想要,唉,闹出好些家庭纠纷。”
“然后……”王忆猜到了结果,“你一刀切了?”
王向红叼着烟袋杆讪笑道:“嗯,让他们转卖掉了。”
“然后以后再娶媳妇,人家家里要是提出用缝纫机当彩礼,支书就不让娶这样的女子了。”大迷糊哼哧哼哧的说道。
王向红想反驳大迷糊,可琢磨了一下跟这小子有什么好多说的?
于是他便低下头。
继续尴尬。
王忆摊开手。
难怪队里的青年娶不上媳妇,不光是队里穷,还因为王向红这边有些政策是瞎搞,搞的人家姑娘不愿意来!
王向红不想提这些事,可是他也是要脸的人,便无奈的解释了起来:“王老师,我不是大家长作风,是实在没办法,唉,我跟你说吧,在生产队里带队伍不好带!”
“你有本事、你有能耐,领着咱办社队企业赚到钱了,也有办法让同学家里帮衬着给咱买上商品粮,我、我没这个本事。”
老支书说出这话,那真是唉声叹气、尊严碎了一地:
“没办法,我一直琢磨的是,钱这东西多有多花、少有少花,钱多的人家吃几斤肉、吃几斤细粮、穿一身细布花布衣裳。钱少的呢?吃咸鱼吃高粱饼子菜饼子、穿粗布衣裳,这不是也一样能活吗?”
“而且以前都是大集体,是,有些户有钱、有些户没钱。有钱的那是家里劳动力多能赚工分,你看队长他家里,九张嘴两个劳动力,唉,就咱这穷海,光靠他们两口子家里要饿死人的!”
王忆说道:“这个确实,支书你不用多说,我都懂你,你就是为了让咱父子爷们的好歹都能活下去。”
王向红说道:“对,就是这句话。都是父子爷们你说有穷的有富的这正常,可穷的那边揭不开锅,富的这边大鱼大肉、家里有钟表有缝纫机,这样怎么能人心均衡?”
“你之前说过一句话说的好,人心散了,这队伍就不好带了!”
王忆挺能体会他心情的。
老支书有很多问题,不过考虑到他的眼界和文化,这都可以理解,他起码没把生产队弄的民不聊生。
所以王忆一直很尊敬他,如果自己没有双穿时空门,还能干的比王向红更好?
哪怕他有22年的经验都未必能比王向红带出更好的生产队!
王向红有一点很厉害,不管队里是穷还是困,但人心没有散,王家上下还是一条心。
这就是一个很厉害的本事了。
还有一个很厉害的地方是,他是真的一心一意为了生产队、为了社员也为了国家而工作,所以王忆展现出价值后他从未打压过王忆,没想着为了保住自己的支书地位和权力而去给王忆穿小鞋。
这点更是难得。
王忆安慰他道:“支书,你带队带的很好了,其实比我厉害多了,你做的事情是土壤、是根基,我做的事情是在土壤上开花结果、是有根基后建起楼房……”
“不用安慰我。”王向红打断他的话笑了起来,“我这年纪的人还需要你开解啊?你好好干就行,我这次过来就是问问你做西服的事。”
王忆说道:“你选一些女红做的好的妇女,我教她们做西服,另外咱得需要一些特殊的剪刀、粉笔、针线甚至缝纫机和电熨斗,这些我还得去沪都买,咱买二手的东西就行。”
“嗯嗯,现在二手缝纫机不少。”王向红点头,“这个我听老徐说过,你要自己办吗?要不要我找老徐帮忙来买?”
王忆说道:“可以啊,可以先让他帮忙问问价格,要是价格合适咱们就通过他来买。”
“另外我也让陈谷同志帮忙问问,他毕竟在外贸市场上班,路子比较野。”
能在80年代买的东西还是在80年代买,现在缝纫机到处都有,没必要还得特意从22年捎带。
王向红找他确认了要尝试做西服的计划,然后两人谈了谈做西服的地方。
做凉菜可以在大灶统一开展,做衣服也得找一个统一的地方。
最后他们能找到的就是祠堂……
祠堂空间大而且位置合适,妇女们上下班方便——最主要的是还是空间大,并且每天晚上有老人在那里聊天,祠堂拉了一条电线,可以引出个线路来联接电插板。
但可以想象到老人们必然反对在祠堂做衣服。
这时候就得王向红出马了。
王忆想到要跟一群老顽固老迷糊打交道就感到头疼。
王向红也头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