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胆踢了他一脚呵斥道:“你去干活、都去干活,我跟王老师在这里进行高层谈话关你们一帮兵什么事?”
其他人顿时哄笑。
王忆也笑,问道:“是不是咱队里财政紧张,只够买这些电线杆?”
大胆说道:“不是,是技术员来咱岛上后看了看,说咱外岛的生产队还没有大规模通电的,这方面他缺乏经验,得回去跟同事研究一下才能指导咱队里的工作。”
“另外到时候要用的电线杆肯定多,木头电线杆也不便宜,要十四五块钱一根呢,所以如果咱要大规模的用,电业局会支援咱岛上建一个沥青锅,然后自己生产这种电线杆。”
王忆疑惑的问:“生产电线杆还得用沥青啊?”
“对呀,你看这电线杆下面要埋进地里这一截不就是抹上了一层沥青吗?”大胆用脚踢了踢旁边的木质电线杆。
这时候张有信问道:“王老师,你们要不要卸粮食了?”
听到这话正在埋电线杆的民兵队队员全停下手,一起目光炯炯的看向机动船。
粮食!
我听见了粮食!
王忆对他点点头让他稍等,然后对大胆说:“挖电线杆的事不急在一时,先让大家伙卸粮食,我这次去沪都又带了粮食回来。”
这件事他跟王向红说过,但王向红没有通知全体社员。
毕竟粮食还没有带到岛上,他怕有什么意外运不回来,到时候社员们得多失望?他不好交代。
大胆也是此刻才知道王忆又带了粮食回来。
他惊喜的叫道:“王老师,你又去买平价粮了?那你怎么不跟我们吆喝一声?我们去市里码头等你呀。”
王忆说道:“这次有邮电所的船可以用,不用咱自己摇橹,行了,你带队开始搬粮食吧。”
民兵队的队员们纷纷脱掉外套露出一件汗衫或者背心,裸着膀子上船去扛起粮食袋开始干活。
大胆扯着嗓子喊:“小步跑起来、都给我把速度提起来,快快快,赶紧把粮食卸下来让张邮递员早点回家。”
张有信调侃他们:“不管饭啊?”
王忆说道:“当然要管饭……”
“我开玩笑呢。”张有信连连摆手,“我得赶紧回去,晚上开船很危险,我自己一个人可不敢冒险。”
这话倒是有道理,但王向红在山上看到邮电所的机动船到来后已经快步下山,他拉住张有信不让他走:
“张同志你帮我们队里大忙了,急着回去干什么?留下、一定要留下,今晚在这里喝顿酒。”
张有信一听要喝酒顿时拔不动脚了。
他为难的说道:“不行啊,晚上开船真的很危险,你看今天风浪还不小……”
“当然危险,所以你晚上多喝点,直接在我家住下。”王向红以不容置疑的语气说道。
张有信摇头:“这更不行,我明天还得上班呢,我今晚住下了那明天怎么上班?”
王向红说道:“多简单的事,你明天早起半个钟头开船回去,反正你开的是油船,这个东西跑的快、不费力气,你只要比平日里起的早点就行了!”
想想只要比平日里早起半个钟头就能换一顿大酒,张有信果断心动了。
王忆又对他说:“你不是刚从你亲戚家里得到了一套闹钟吗?正好明天早上试一试这套闹钟。”
张有信彻底心动了:“也对哈,正好试试闹钟。”
他上船去把闹钟拿下来,王向红看到后说道:“好东西,你什么亲戚家里竟然有一套将军钟?”
王忆问道:“支书,你知道这套钟表?”
王向红说道:“将军钟嘛?沪都的远东钟表厂在63年还是62年生产的一批钟,这钟可了不得,当时要凭军官证够买,在我们军队是团级以上的干部才能买,把它叫将军钟就是跟这个购买资格有关。”
张有信说道:“对对,支书说的对。”
王忆一听这话更觉得手中这钟珍贵了,它用料昂贵,供应客户的身份尊贵,那绝对是有收藏价值的。
王向红把张有信拖走,然后让王东方去喊秀芳回家准备晚餐。
民兵队这边热火朝天的扛粮食。
粮食袋子沉重,王忆之前搬运的时候那叫一个步履沉重。
而民兵队的队员们健步如飞。
谈笑间,一船粮食空空如也。
王东喜夹着个本子来大灶,现在粮食都被存在了大灶里面,他挨个打开看,然后定价、给队里定份额。
随着太阳西斜、倦鸟归巢,海风开始凉起来,海上响起吆喝声和号子声,出海的渔家人下工回来了。
女社员们更早一步下工回家忙活晚饭,随着一抹夕阳霞光洒在海上,天涯岛开始炊烟袅袅。
就在这样一片安静祥和中,山顶忽然嘈杂起来,开始有人呼朋唤友的跑上来找王忆:
“王老师,你又从沪都带了粮食回来?”
“还是平价粮吗?这次是不是也按照平价粮卖给咱社员?”
“粮食在哪里?太好了,家里苞米面吃的七七八八了,我这两天还愁呢,春忙家里爷们吃的多,就怕断炊呀!”
王东喜赶紧锁上大灶的门。
他生气的说道:“肯定是峰子把消息泄露了,他那张大嘴巴呀!”
王忆笑道:“不要紧,反正粮食就是给咱队里准备的,社员们知道了更好,免得你去大喇叭吆喝了。”
王东喜对此深感遗憾。
他就喜欢通过大喇叭说话,有种号令全岛的激情和豪迈。
很快他又不遗憾了。
来询问粮食的人太多,王忆招待不过来,他让王东喜去跟王向红申请一下通过大喇叭广播一下。
于是几分钟后岛上响起他的声音:“喂喂,咳咳,喂喂,都能听见杭?那个我是咱队里的文书,我说件事啊,我在这里说件事。”
“那个咱们的王老师从城里带回来了一批粮食,嗯,一批粮食,还是平价粮,每家每户都能分配到份额,所以希望社员们不要着急,不要跑来骚扰王老师了,粮食清点清楚以后就会卖给大家。”
“咳咳,我重复一遍……”
这广播一响,岛上顿时热闹起来,整个岛屿上说话的声音高了好几个分贝。
这年头粮食是渔家人最关心的东西。
太阳入海,夜色降临。
随着时间流逝,海上春光越发靓丽,春色越发浓艳,美不胜收。
此时夕阳徐徐落入海眠,半片海洋变成黑色而半片海水是橙红色,而刚刚出现的月亮却是一如既往的洁白如雪。
这时候浓郁的夜色从四面八方涌来,潮水在夜色中更加汹涌,拍打着天涯岛发出‘哗啦哗啦’的脆响。
夜色沉浸天涯岛上的青山,星辰模糊的出现,浪花击打在礁石上翻涌跳跃,像是跟刚出现的星辰打招呼。
月亮逐渐亮堂,王忆抬头看去,淡薄的月牙、漫天繁星,温和的晚风袭面而来,吹动的人心暖暖。
此处即是吾乡,此景让人心安。
王忆房间里有白面,他装了两袋子,一袋子五十斤,趁着夜色降临让大迷糊背上,跟着他去老木匠王祥高家里。
王祥高拌了点凉菜,是用海带丝加上小辣椒和米醋简单调了调,对渔家人来说这就是一个下酒菜了。
比海货还要下酒。
海菜比海货扛劲,海货天天吃真吃不动,海菜要强得多。
他把王忆给的酒倒出两瓶,其他的直接封了坛子准备留着给王墨斗结婚用。
渔家的婚宴上别的没要求,只要有酒就行。
像王忆给他那一大桶粮食酒到时候搬出去,绝对是有面子。
他正美滋滋的抿着酒,王墨斗说:“王老师来了。”
王祥高下意识站起来,他看着王忆进门笑道:“呀,真是王老师来了,过来一起凑活两口?”
王忆摆摆手:“支书今晚请邮电所的同志吃饭,我过去作陪。”
他让大迷糊放下一个面袋子。
王祥高大惊失色:“这是干什么?我给你做的躺椅不值钱,再说用的是队集体的木料……”
“不是躺椅的事,是上次的惊堂木,那东西我给我同学了,我同学很喜欢,我说这是你给的,他让我好好感谢你。”王忆说完便离开。
王祥高是个犟人,跟他掰扯不清。
他又带大迷糊去队长家里,队长给他那么多第一版人民币,虽然还凑不齐一套,但总价值也很可观,他得投桃报李。
队长家里的饭简单,一盆子海虹带汁水配一盖垫的大饼子。
五个孩子在桌子上争抢,七口子人一起伸手,满满当当的盖垫顿时变得空空荡荡。
一人一碗海虹汤水,他们用来泡饼子。
王忆进门的时候看见一家子人举着碗都在往嘴里扒拉饭,声音稀里哗啦,说实话跟学校那五头小猪抢食一样。
他都进入内屋门口了才被好娃发现,好娃喊道:“王老师好!”
王忆笑笑:“同学好,你们吃饭呢?继续吃,我从城里带了点粮食回来,知道你家困难,先给你家送一袋子面。别整天吃粗粮,偶尔吃一顿细粮改善改善生活。”
其实外岛人家更喜欢吃米饭。
可白面比大米受欢迎,同样是五十斤的重量,白面可比大米扛吃多了。
队长赶紧用巴掌抹抹嘴巴站起来,他点头哈腰的说道:“王老师你、你这太好了,对我家太好了……”
“不用多说什么,也别让好娃再给我磕一个了。”王忆笑着摆摆手,“你们继续吃吧,我过来送了粮食就行了,支书那边有饭局等我呢,我先走了。”
他给大迷糊点点头,两人转身而去。
队长想招呼他,可人已经走了。
招弟去打开袋子上的绳子看,然后惊喜的说:“爹娘,白面,顶呱呱的白面,这是特等粉!”
其他四个孩子哗啦啦的围上去。
黄小花把他们拉开,她打开袋子看了看,脸上露出发自内心的喜悦之情。
她感叹道:“王老师真是大好人,旧社会都说菩萨心肠,王老师不就是菩萨心肠?他时时刻刻记挂着咱这样的穷人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