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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阮玉仪微微抬手,示意她不必多礼。
  走得近些,便听得屋内隐约有琴音传来,却不似上回所闻那般凄厉,反而是有柔和静谧之感,若要说的话——
  倒像是哄孩童入睡的调子。
  那婢子正待进去通报,她伸手拦了,摇了摇头。那婢子便垂首退了下去。
  轻缓地推开门扉,却见梅姨娘已是换了身干净的素色衣裳,正坐于琴前,看似随意地拨弄着琴弦,实则每个音都能连缀成曲调。
  似是知道来了人,梅姨娘收了手,曲调顿息。
  阮玉仪尚未生育过,昨儿也没被允许进那房间。不过一日未见,梅姨娘却像是消瘦了不少,她轻柔地道:
  “表姑娘,坐罢。”
  她微微颔首,便在一边的矮凳上坐了,“姨娘身子如何?”
  梅姨娘垂首抚过那琴弦,却不拨弄。“他们说我的孩子是由于食用了性寒的吃食。可我知道,这大抵还是得怪我自己身子不好。”她答非所问。
  阮玉仪心下一酸,正待出言安慰,却听梅姨娘继续道,“其实我早有感觉,心下不安,才求到表小姐您那儿去,倒麻烦您还为我求了个玉佩来了。”
  “此事真与姨母有关吗?”
  “不知,”梅姨娘淡然一笑,“已是不要紧了。老爷为我在长余安排了住处,要我在那边好生休养身子。明儿我便该动身了,我眼下不便走动,只好将表小姐您请来,当是作别了。”
  因着府中还有一长公主有着身子,他恐梅姨娘小产不吉利,冲撞了昭容贵体,于是借修养的借口,将梅姨娘安置到别处。
  至于何时回来,也许不过昭容一句话的事,也许是遥遥无期。
  他重利的秉性,还真是从来不曾变过。
  宁愿将爱妾遣出府去,也不肯得罪长公主半点。虽也不能说他对梅姨娘不在乎,可在他眼里,这份爱在利益面前就只有人让步的份儿。
  这点,程行秋倒是与他十成十地相似。
  闻言,阮玉仪不禁蹙眉,眸中含着担忧,“为何如此突然,那边东西的可都安置好了?”若屋子中所需都没安置好,谈何修养。
  梅姨娘摇头,语气淡淡,“事出突然,才着人先过去。长余虽近,却也要一日的路程呢,这会儿怕是还在半路上。”
  见梅姨娘一副释然模样,她也不好再说什么,扯开了这伤心事,与姨娘随意闲谈起旁的来。
  第92章 无心
  因着顾虑到梅姨娘的身子,路途又颠簸,便早上打点行装细软等物,待用了午膳,再动身赶路。
  如此,她只需睡上一觉,再醒来时,便将至长余了。
  阮玉仪打听的时间,去正门处相送。
  姨娘在程府过活了大半辈子,可行装只拾掇出来两口箱子,再添上一把琴,算上仆妇侍婢,也就两个马车就装下了。
  程朱氏与她不对付了这许多年,她眼中的碍眼之人终是要离开了,依她的性子,该是出来冷嘲热讽上几句,才算舒坦的,可却也不见身影。
  梅姨娘将阮玉仪拉到一边说小话。
  她取出那原用于保佑胎儿的玉佩,塞入阮玉仪手心,道,“此番多亏此物护着,我才没出大事。如今也用不着了,我与表小姐合缘,便将之还与您,权当做个念想。”
  她蹙眉摇头,要将玉佩推还与她,“这些素来是信则有,不信则无。若它真的有用,怎不将姨娘护到底?”
  她委实是愧对了姨娘之谢意。
  若真是这玉佩存着气运,才不见灵,那便盼着它能在姨娘行路过程中起点作用,护她平安至长余才好。
  梅姨娘原是想全了两人一番情谊,这才执意要给她。见她不肯受,只好换了说辞。
  “我此行不便将莹姐儿带走,一时半会儿怕也回不来。表小姐便替暂存着,往后待莹姐儿出嫁时,一并放入嫁妆中。”
  阮玉仪见她如此说,便不再推拒了。
  这时,有一婢子上前来道,姨娘可说好了话,那边老爷正等着。
  梅姨娘漫不经心地摆手,将人遣走,随口应道,“就快了。”
  “姨娘此去,可有何打算?”她不信以程老爷对她的在意,会真将她抛却在一边不管不顾,想来应是另有安排。
  梅姨娘面上笑意淡然,“反正在何处都是闲散日子,无甚作为。老爷已是与我保证,最少每月都会来我那边一两次,待我身子养好了,便将我接回来。
  “眼下要忧心的却是住处了。长余那边常年空置,难保看守的下人不会私自将房舍租赁出去。若过去的鬟婢打点不好,便只有待我过去再做打算了。”
  阮玉仪是个旁人对她一分好,也能记上许久的性子。
  她确也与梅姨娘投机,温声道,“姨娘路上要万事小心才是。到了那边,若有何不便,记得往来书信。”
  话过几轮,梅姨娘才欠身作辞,又与程老爷说了几句。
  多是程老爷在张口,她只是颔首,都先应着。
  待一切都整顿妥当,两辆马车便缓缓驶出程府,并未引起出程府中人外的旁人注意,空余门前寂静,竟像是不曾存在过一般。
  临行时,还见莹姐儿用帕子抹眼泪,细细地哭着,胸口起伏,仿佛将要喘不上气来一般。
  侍立在侧的婢子忙为她顺着气,生怕这位病弱小姐有个什么好歹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