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娇娥停下脚步,轻笑一声:“奴家告诉了自己的人, 去坟前按照约定的暗号找你,你便及时过来了,也许该向教主替你请功。”
“不、稀、罕。”
贺璞玉的话语冰冷而僵硬,带着极其生疏的抗拒意味。
周娇娥很有闲心跟他说话:“不想被请功?你倒是什么都不在乎。只是你这样害羞怕生,我们又怎能一起走呢?”
“自、己、走。”
周娇娥嫣然一笑:“好, 那奴家自己走, 你也自己走,只是千万别跟丢了。不过, 奴家有个疑惑,你既然这么不喜欢出来,也不稀罕被请功,对教主更没有什么感情利益联系,那你究竟为什么要帮我?”
这话问出来,贺璞玉沉默片刻,才缓缓开口:
“是、姜、晞。”
周娇娥微微挑起眉梢:“姜晞去探查百禄门底细时,的确曾经与你联手,只是几面之缘,也值得你豁出性命去帮忙么?”
“喜、欢、他。”
周娇娥微眯着眼轻笑:“好吧,看来这一次,是奴家和我们的教主大人沾了小侍卫的光呢。但奉劝你对姜晞不要有什么幻想,他永远都是教主的人。”
贺璞玉没有说话,但黑暗中突然飞出一只黑色的鸟儿,一边呱呱大叫,一边瓮声瓮气地喊道:
“讨厌的水!贺璞玉想说,他就是喜欢姜晞,有本事把他杀了!杀了他也喜欢,见不到面也喜欢,睡在棺材里时天天念叨姜晞,就是喜欢喜欢喜欢得很!那个破面具都被他戴臭了也不肯丢!烦死啦!”
“……”周娇娥沉默了,她突然觉得刚才叮嘱和警告贺璞玉的自己像个傻子,贺璞玉对姜晞的喜欢,也许完全不是情爱之间的喜欢,又或者是,但贺璞玉全没意识到。
贺璞玉只是如同天真的孩童般,渴盼着、喜欢着姜晞。
周娇娥不奇怪,姜晞是个讨人喜欢的人,但凡与他有过比较深入的来往的人,都不会厌恶他,姜晞实在很擅长用语言叫别人对他生出欢悦的喜爱来。
现在情况危急,周娇娥懒得跟贺璞玉聊什么情情爱爱的,嗯了一声敷衍他:“好好。你喜欢你的就是了,也没人阻止你。总之,跟着奴家,杀了所有碍事的人,听从指令,救出姜晞指日可待。”
贺璞玉刚才是因为说话太长,说不出来,才叫鸟儿代劳,现在他倒是可以出声了:
“没、问、题。”
“那就走吧,事不宜迟。我们的敌人和朋友,都要等急了。”周娇娥缓步朝前,“顺便一提,如果贺堂主能给奴家一个能带着我前进的坐骑,奴家实在感激不尽。”
她说完这话,黑暗之中,窜出了一只灰色皮毛、绿色眼珠的狼,它身躯如此巨大,比寻常野狼几乎大两倍有余,像一匹小马。
饿狼停在周娇娥的身侧,湿淋淋的女人伸手摸了摸狼的下巴,毫无畏惧地爬上了狼背,稳稳坐定。
“现在,可以前进了。”周娇娥低声道。
狼仿佛听懂了她的话,迈开四肢,如一道灰色的旋风,迎着暴雨朝前冲去。
暴雨下了一整夜。
周娇娥伏在狼背上,低声指引着前路,在狼的帮助下,跨越一条条沟渠,穿过一条条巷道,途径一座座居所,终于抵达了牧康城外。
朝廷的人手段血腥狠辣,动作却不大,不像上一回博安城那般严阵以待。
也许是因为,他们想要得到的东西已经得到。
周娇娥用了一条隐蔽的暗道,在出了城之后,便命令狼将洞口挖塌,防止被后来人发现与使用。
等她风尘仆仆、一身狼藉地抵达邻近牧康城的紫宁城,从密道进入秘密安全屋——一个看起来朴素无华的小宅子。
她没能进屋,只因屋子前,一群人正等待着她。
天刚蒙蒙亮,驱散了黑暗,阳光温柔洒下,他们中的每一个人都手持武器,蓄势待发。
他们躲藏在周遭的草木、屋舍、巷道之中,看见周娇娥出现,立刻将手里的东西举起来,对准了她。
有的是普通的弓与箭,有的是刀枪剑戟,有的是铁蒺藜与子母环,周娇娥却一眼看见了一个手持弩箭的身影。
——这些人中,有朝廷的人。
她站在原地,周围的人一点点围拢过来。
周娇娥望着他们,忽而笑了:“你们的头领呢?面对奴家这个不通武功的弱女子,连露面都不敢么?”
“既然梅天王要见我,我自然是得出来的。”
笑声传来,人群让出了一条通路,周娇娥的熟人,“烂赌鬼”朱纵,从人群的最后走到最前,与周娇娥面对面。
周娇娥手无寸铁,不会武功,身边也没有任何随从,此刻浑身泥水,虽还戴着面纱斗笠,却可以看出,婀娜而窈窕的身形因为经了雨,冷得轻轻颤抖,实在没必要过多警惕防备。
朱纵此刻早已没了先前的唯唯诺诺,目光淫|邪地一寸寸刮过周娇娥的身体,深吸一口气:“你这样的女人,整日里蒙着脸,实在太可惜。我听说你的美丽足以让见过你的男人都深深地爱上你……如此绝代佳人,我总算可以拥有了。”
“竟然是你?”周娇娥轻笑,笑容婉转柔软,几乎叫人的耳根子都酥麻了:“怎么,奴家还以为这阵仗,是兰天王要杀了我呢。”
朱纵嘿笑:“若你不反抗,跟了我,做我的女人,我为什么要杀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