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岁入宫,在这吃人的皇城不仅是心里膨胀的欲望还是身体落下的病根,都给他烙下令他厌恶的烙印。泽欢站在奉天殿上,望着“建极绥猷”的牌匾讽刺笑了,奴才的命从不值钱,这双膝就是罚跪的沉疴宿疾。
天子上对皇天,下对庶民,都有神圣的使命,应当中正地治理国家,顺应大道。而坐在龙椅上的这位,为一己之私鲁国公满门忠烈十不存一,坑害大军三十万人,威武大将军心灰意冷退出朝局,风光霁月的大庆太子祁王车裂而亡。
“皇上驾到——”
太监尖细的声音打断泽欢思绪,他俯首叩拜。
身穿墨蓝飞鱼服,下颚布满胡渣,面色坚毅纪刚一张口张狂极了。
“东厂办事不利导致罪臣章氏一家狱中惨死。”他讥笑道,“阉党就是阉党,给他再多的权利还不是条哈巴狗?最后还是灰头土脸的回来求主人。”
“不如把案子交给我锦衣卫。”
泽欢无视他轻蔑的眼神,仔仔细细地把腰间的流苏整理,就站在那里,身姿挺拔如松,傲骨铮铮。
气氛开始凝滞,两大炙手可热的权臣针锋相对的气场压的大臣们屏息凝神不敢乱看,此时皇帝稳坐钓鱼台。
“回陛下,章氏余人经仵作验尸,伤口为绣春刀所伤。”他面对纪刚低叹一声脸上满是失落。
“臣起早贪黑隐而不报就是为了证明纪指挥使与此案并无瓜葛。”他掏出洁白手帕按了按眼角,“却不想……纪指挥使竟要接手……”
话他没说完,在座的那个不是几十个心眼的人物,自己在心里补全了,纪指挥使怕事情败露痛下杀手还要瞒天过海!
“放屁!”纪刚被满朝文武眼神躁的通红,尤其看到他惺惺作态的样子更是怒火中烧,自己派人灭口怎么会用锦衣卫专属武器!
“够了。”皇帝抬手示意纪刚停下,“早朝还是讨论朕南巡时哪位皇子监国。”
看到王喜把佛尘换到另一边,泽欢垂下眼睑,鸦青色睫毛挡住思绪,退回原位百无聊赖看着太子党与八皇子党气急败坏争夺监国权利。
等到宣告下朝,泽欢动了动僵硬的腿,与大臣们拉开距离,不一会儿擦着虚汗的王喜就凑到身边笑眯眯地说,
“厂公辛苦,这一遭看他纪刚有什么脸抢东厂的案子。”他面团般的脸皱起来心想,这案子油水可不少。
“那凶器真是绣春刀?”他凑到泽欢身边小声的问。
泽欢淡淡地瞥一眼,向前一步,两人就隔了三个王喜的距离。
“蠢。”
他看到马车旁站着的人,原本烦躁的心突然安静下来,脚步有些急切。
手一抖,顺滑的佛尘被拽下一缕白毛,王喜视线在他们两人身上转来转去。
不对劲,很不对劲。什么时候高深莫测的人情绪这么外放,他直勾勾地盯着几乎靠在三皇子胸上的泽欢。
姬闫奕伸手握住微凉的指尖关怀的话还没说出口,一墨蓝色身影从旁走过,一口浓痰吐在泽欢脚边。
“对不住了,督主大人。”纪刚面露嫌恶,语气说不出的嘲讽像是看什么脏东西。
面色阴沉身上气势更是迫人,姬闫奕攥进拳头,破风声响起,纪刚偏头躲过,不料,一记扫堂腿直冲面门而来,唰的一声,他完全反应不过来,左脸侧一阵火辣的痛感令他倍感耻辱,阴鸷的眼睛恶狠狠地瞪着偷袭之人。
“年轻人不懂事,还望指挥使海涵。”泽欢弯起嘴角语气轻柔,慢条斯理的行了个礼。
轻轻将手覆上姬闫奕的拳头上,立刻被反牵住,安抚地拍了拍。
带着愉悦的心情踏上马车,平日过分甜腻的熏香也品出几分滋味来。
身下厚厚一层皮毛坐起来柔软顺滑,减震效果也很好。姬闫奕靠着软榻斜眼看着对面懒洋洋窝在座位的人,像困乏的猫儿。
望着桌上黑玛瑙般晶莹剔透的葡萄,他坏心一起,将一颗葡萄抵在那饱满诱人的唇上,肉感十足的唇瓣被挤压变形,看着十分好亲。
小憩被打扰的不悦,泽欢揭开眼皮对上一双含笑眼,思绪万千。
就着粗粝的指节,张口,使上六分力将葡萄咬入口腔,在外侧的指尖瞬间进入湿热的温暖。
姬闫奕面色不变,只死死咬住自己口腔侧面内壁来压制些什么。
良久,带着齿印的食指被送了出来。上挑的丹凤眼满是戏谑的注视着猎物,带着含糊不清的语调轻佻的说了句。
“手。”
一块葡萄皮吐在了姬闫奕手上。
清晨,姬闫奕进宫一趟拜别母亲,他身穿蓝色窄袖云袍,用银丝绣着浪花祥云暗纹一举一动间熠熠生辉,衬的冷峻的脸越发清隽如出鞘的利刃。
“我儿真是长大了。”容婉满怀欣慰的看着高大挺拔的孩子。
都说母子连心,自己是看着奕儿长大的,他想夺位的心思自己岂会不知,可他外祖父远离朝堂,姨夫祁王获罪,自身在局无任何根基,要想争又靠什么争呢。
苦涩的心绪萦绕心头,险些落下泪来。得给孩子找个靠山!
看着他从木芙蓉上揪下一片花瓣,漂亮的形状一下子不规整起来,容婉忍了忍,没忍住。
直接在他手背抽了一下。
“别来祸害我的花!”容婉摆摆手让姬闫奕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