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到什么?”
“我又梦到自己站在宣布你死讯的告示前了,”洛婉清想着那个梦,回忆着道,“我在看你的罪名,总感觉好像有很重要的东西没看清,我在梦里很慌乱,想看清楚,偏生就是看不清。不过等醒来以后,就觉得也没什么了。”
“如何说?”
“反正……一切已经改变了。”
洛婉清说着,不由自主握住他的手,轻快道:“本来你的罪名就多,有几条看不清又如何?只要命运有了转变,后面的也没什么关系了。现下我是奉陛下之命做的事,司州百姓如今也安定,你在大家心中名声这样好,有什么理由杀你呢?”
“那你为何要握着我的手说这些?”谢恒问得异常敏锐,洛婉清正要辩解,就听他道,“你在害怕。”
他说得笃定,洛婉清动作僵住,过了许久,她也知,面对谢恒,其实她也没什么好瞒。
她哪里能瞒住他呢?
她想了想,终于还是道:“的确是怕的。公子,我怕我兜兜转转,”她抬眸看他,不安道,“只是像九然一样,殊途同归。”
谢恒听着,轻轻一笑。
他想了想,轻轻反握住洛婉清的手,他拨开她虚握的拳头,沾染了水的手指,划在她手掌的纹路上。
“洛司主,人生不会有任何一条路是白白走过。”
酥麻的痒意从掌心传来,谢恒看着她掌心纹路,仿佛是在推算着她的命运一般,温和道:“有得必有失,不必害怕。反正人生漫漫长路,皆是孤影独行,所遇之人,不过都是送你往前走一程,张九然是,江少言是,”谢恒说着,抬眸看她,“我亦是。”
“你不是。”
洛婉清闻言立刻否认。
她握住谢恒,执着盯着他,强调道:“你不是我的过客。”
“那我是什么?”
洛婉清没有立刻回应,她看着面前人,好久,她才开口。
“你是我的天上月,海上灯,谢恒,”洛婉清蜷起手指,握紧他的手,“没有你,人生漫漫,皆为长夜。”
人生漫漫,皆为长夜。
谢恒注视着她,一瞬间,他突然想起没遇到她的日子。
他回忆起那些时光,才惊觉,想起来时,那些日子似乎没有任何颜色。
杀人、被杀,一切都波澜不惊。
直到遇到她。
她带给他最原始的欲望,让他血脉沸腾,带着勃勃生机。
她才是天上月,人间雪,海上灯。
是他从十八岁后,所有颜色和美好的汇聚。
他看着面前这样美丽的人,好久后,低笑出声。
洛婉清有些疑惑,只是尚未出声,他便猛地用力,一把将洛婉清拽入池中。
水花飞溅而起,洛婉清被水溅到眼中,她只是一闭眼,便觉自己被抵在浴池壁上。
水波荡漾开去,谢恒轻笑低头。
“那就让这天上月,海上灯,给洛司主人间极乐,照锦绣山河罢。”
这一晚谢恒收了平日的温和,有些肆无忌惮。
他像是火一样,熊熊燃烧过她的生命,让她体验到绚烂又极致愉悦。
等一切结束的时候,已经是天亮,床单凌乱不堪,他依旧缠在她身上,压在她背上。
洛婉清觉得有些太过了,哑着声:“马上要启程,别闹了。”
“我不随你去了。”
谢恒轻轻吻了吻她,将她抱紧,把头埋在她肩颈,留恋道:“粮草押运出了点小问题,我留下处理,顺便再好好安顿一下司州。”
“好罢……”
洛婉清听谢恒不同她走,有些失望,一瞬也明白了他这么折腾的原因,无奈道:“那我自己去了。”
“嗯。”谢恒轻轻捋着她的头发,叮嘱道,“追思跟着你,方便通讯。我让青崖随你去,他当年是崔氏暗线中的智首,凡事多听他和周山的意见,自己切勿莽撞。司主重在用人,不必事事躬亲,目光看得长远些,人若想攀高峰,一路必有取舍。”
“嗯……”洛婉清被他顺着头发,便觉有些困顿,她有些不满道,“我就是给你打个幌子,这司主能做几天?说这些不如说点好听的。”
“什么好听的?”
谢恒亲昵亲了亲她面颊:“夫人是我的心肝,这样么?”
“这话也就你说得出来。”
洛婉清闭着眼睛轻笑,随后抿唇道:“我五月初五的生辰,”她手指有些紧张在床单上画着小圈,“到时候,我找机会回来,你陪我好不好?”
谢恒一顿,洛婉清察觉他迟疑,回头道:“怎么了?”
“战场瞬息万变,”谢恒反应过来,将她翻过身来,撑着自己在她上方,垂眸道,“我怕有什么意外,不敢应下。”
“没事,尽量就好。”
洛婉清抬起手环住他的脖子,看着晨光下俊美如画的青年,柔声道:“我想每一年生辰,都和你在一起。”
谢恒笑着没应,只在洛婉清问下一句话前,又低头吻上她。
她一时又不记得自己要说些什么。
只在混沌中拥抱住他。
最后一次结束,洛婉清终于得了安宁,谢恒给她盖上被子,拉上帘子,让她安安静静在房间里睡了一觉。
他安排了所有,等洛婉清一觉醒来,便看见一个探子驾马冲进军营求援。
洛婉清心里明白,这是谢恒安排的人,她故作震惊,随后便立刻上报朝廷,边境北戎来犯,当天下午,便点了兵马,一路直奔边境。
走之前,谢恒送她,他穿着玄色金线长袍,金冠束发,仰头看着马上的她,突发奇想道:“走之前,不同我说些好听的吗?”
“想听什么?”
洛婉清挑眉,谢恒招手,洛婉清弯腰到他面前,听他笑着询问:“夫人心爱于我吗?”
洛婉清甚少听到他这么直白的言语,不知道为什么,说“爱”字于她而言,比他平日床上说那些还让她觉得羞赧。
她不敢应答,只道:“这时候说这些做什么?”
“在下命都给了惜娘,惜娘却一字都吝啬,”谢恒叹息,虽有覆在她耳侧,轻声道,“你不说,那我说了。”
“我独爱惜娘,”说着,他抬眼看向洛婉清,玩笑中带了几分认真,“胜于我之性命。”
洛婉清有些不好意思,她侧过脸去,故作镇定道:“知道了。”
“去吧。”
谢恒终于退开,笑着道:“大漠旷野,惜娘去看看罢。”
洛婉清点头,准备离去时,她还是忍不住回头道:“公子。”
谢恒疑惑看来,洛婉清迟疑着:“我生辰时,我回来同你说。”
谢恒一愣,洛婉清转过头去,不好意思再留,便只僵着声道:“走了。”
说罢,她打马往前,随后领着军队一路疾跑而去。
怜清站在她肩头,追思翱翔跟随着她离开。
谢恒目送着那个奔驰向远方的背影,过了好久,才慢慢笑起来。
他转过头去,领着朱雀道:“回吧。”
他带着朱雀回到城中,似是想起什么道:“之前惜娘从风雨阁暗阁带出来那本碎书纸页修补好了吗?”
“哦,我走之前修得差不多了。”朱雀思索着道,“应当修补好了吧。”
“让玄山给我送过来。”
谢恒开口。
“好嘞。”
朱雀应声,随后有些奇怪:“公子,这次为什么不让我跟着夫人去啊?”
平日一贯都是他跟着洛婉清,青崖跟着谢恒,这次谢恒反将青崖送走。
“你武艺高强,青崖擅谋略,他跟着惜娘过去,我放心一些。”谢恒语气平淡,带着朱雀回到郑家为他准备好的府邸。
他让朱雀守在门前,谢恒自己自己一个人走进郑家给他准备好的书房,坐到桌前。
桌前放着纸笔,还有拆信用的精致匕首。
谢恒拿了匕首,静静裁出一张适合信鸽通信的纸条。
而后他将匕首把玩在指尖,静默看着白纸,看了许久之后,他轻笑一声,将匕首甩插到桌上,取了细笔。
他用笔沾了墨汁,低头写下:“已于白鹭山寻得地宫,需阴主令开启,陛下是否亲临查看?”
写完之后,他将纸条绑上信鸽,抬手一松。
“去吧。”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
谢恒:“青崖,咱们把皇帝刀了吧。”
青崖:“???你发什么疯?”
谢恒:“开个玩笑。”
(半个月后)
青崖回家:“……公子,你发什么疯?”
谢恒(微笑):“忘了和你说,我这个人,从不开玩笑。”
第187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