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突然意识到,他和洛婉清,似乎总是差那么一点。
上一次他们也是快要成亲了,他记得那时候她也是在挑选窗花,在一针一线缝制自己的嫁衣,所有人见到他都会同他说恭喜,说来喝他的喜酒。
那一次是他亲手毁了那场婚礼,可是……这一次他努力过了。
他争过,他抢过,为什么总是,总是差那么一点。
不甘从他胸口翻涌上来,他低低喘息着,他知道此刻不该表现出任何异样。
圣旨已下,他最该做的是回去谋划,回去想办法,去搞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
然而在谢恒与他错身瞬间,他却还是忍不住开口:“谢司主,值得吗?”
谢恒动作一顿,他转眸看去,就见李归玉抬起一双带了几分克制不住阴冷的眼眸,死死盯着他:“谢司主,人说这世上不共戴天之仇,乃有其四,杀父之仇,夺妻之恨,亡国之奴,灭门之怨。司主今日接了这圣旨,”李归玉目光落到圣旨上,“是想与我结仇吗?”
“我与殿下结什么仇?”
谢恒听明白他的警告,却是满不在意,继续追问:“我与殿下,谈不上杀父之仇、亡国之奴、灭门之怨,唯一可以牵扯的,不过是夺妻之恨,可是——”
谢恒微微倾身:“谁是你的妻子?”
李归玉闻言,瞬间明白过来。
谢恒知道。
他对洛婉清的心思,谢恒什么都知道,可他还是接了这道圣旨。
他故意的!
他就是故意要娶洛婉清,他根本不怕和他这个广安王作对,甚至于在故意与他作对。
为什么?
李归玉想不明白,他与谢恒什么仇什么怨,谢恒要做这一步?
“你想要什么?”
李归玉血液沸腾起来,他揣测着,急促道:“你想要什么你开价,一个司使而已,你犯不着做到这个地步。”
谢恒闻言,眼神冷淡几分,却没理会,只直起身转身往外。
李归玉一把拽住他手臂,压低声急道:“说话,你要什么说话!”
“放开。”
谢恒冷静将圣旨塞入袖中,警告开口。
李归玉却是不听,只将掐着他手臂的手握得更紧,带了些疯狂,咬牙小声道:“你不就是想用她当筹码谈个好价格吗?你要什么,你说出来,装模作样做什么?开价……”
话没说完,谢恒骤然出手,一拳朝着他的脸,便狠狠砸了下来!
李归玉几乎是在他出拳片刻便有所反应,毫不犹豫一脚猛地过去,在谢恒将他砸翻刹那踢到他腹间,两人同时拉扯着对方到地,从台阶上一路翻滚而下,翻滚同时,还不忘一拳一拳砸向对方。
两人无需任何言语,默契没用内力招式,仿佛是早已压抑许久,在这一刻终于彻底爆发,只如两头雄狮一般奋力拉扯撕咬,拳拳到肉。
宫前一瞬乱成一片,侍女吓得脸色苍白,忙道:“快……快通知陛下,三殿下和谢司主打起来了!”
说着,有人才反应过来,这两人打架哪里是寻常人能拦的?
只急着道:“快告诉杨大监,三殿下和谢司主打起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
谢恒:“想毫无理由打你好久了,今天可算给我逮到机会了。”
李归玉:“我也是!”
朱雀:“哇,好热闹,快来看扯头花。”
玄山:“你这么说,我可就来了。”
第169章
◎娶你我委屈着呢◎
谢恒李归玉这一架打得格外激烈。
最初他和李归玉动手,没了片刻,朱雀青崖就闻讯赶了过来,刚好撞上李归玉的近侍青竹紫棠,六个人在广场打得难舍难分。
李宗带着杨淳赶到时,李归玉掐着谢恒脖子撞断了水中石柱砸入水中,谢恒在水下用脚将他整个人绊倒入水,随后一个翻身就跪压在他身上,按着李归玉的脑袋埋进水里。
李宗见状睁大眼睛,怒喝出声:“你们做什么?!”
听到这声怒喝,所有人都同时停下动作。
谢恒喘息着抬头看向李宗,沉默片刻后,便放开李归玉,涉水从池中走出,冷着脸跪倒李宗面前,行礼道:“见过陛下。”
他一跪,所有人都松了手,陆续上前跪下。
李宗恼怒低头,正要骂人,就见谢恒衣衫湿透,脸上挂彩,水珠顺着发丝落到地面,倒是李宗少见的狼狈。
骂人的话一时堵在嘴边,李宗又听旁边脚步声响起,便见李归玉跟着上来,跪在李宗面前,压着怒意道:“见过父皇。”
“你们……”
李宗抬起手,看了一眼周遭,杨淳立刻意识到什么,赶忙让小太监将周边人清空。
朱雀青崖青竹紫棠都跟着散开,临走时,朱雀和紫棠还不忘各自瞪了对方一眼。
等广场上只剩下李归玉谢恒李宗三人,李宗终于才压低声怒骂:“你们这是做什么?宫城这么多人眼睛盯着,一个监察司司主一个皇子,这么动手不难看吗?!”
“是儿臣不是。”
李归玉闻言立刻领罪,忙道:“儿臣听说了一些流言,赶着入宫,刚好见到谢司主便想询问,谁知谢司主二话不说就动手打了过来,儿臣一时没忍住……”
李归玉没说下去,只低头叩首道:“是儿臣太过冲动,请父皇责罚。”
这一番请罚夹枪带棒,说冲动,他这个被打的又怎么能比得上主动那个人冲动?
谢恒瞟他一眼,没有多说,李宗听李归玉这话,便知道了因果,有些无奈看向谢恒:“你说说,你为什么动手?”
“我手里拿着圣旨,他拽我。”谢恒回答,李宗一时觉得头脑发昏,仿佛又回到了谢恒五六岁的时光。
你为什么打他?
他拽我。
“你……”
“而且,”谢恒平静道,“洛小姐过去在监察司任职,如今又由陛下赐婚,于情于理,都是卑职当维护之人,三殿下口出狂言,微臣不能忍。”
这话出来,李宗便彻底明白过来,李归玉怕不仅仅是拉拽谢恒,大约还说了些不好听的话。
李归玉的心思他也清楚,毕竟听说他已经在备婚,未婚妻突然被赐婚给他人,他心中不甘这是自然。
但谢恒的性子李宗更是清楚,就算只是为了杀郑平生,洛婉清名义上也赐婚给他,在这场婚事结束之前,谢恒都会将她当作妻子敬重。按照谢恒的脾气,李归玉敢在他面前说三道四,他又哪里是好相与的?
搞清楚了状况,李宗的气也散了大半。
他看着两个年轻人,过了好久,摆摆手,叹了口气道:“罢了,这事儿当没发生过,恒儿你先走吧,我同归玉说说。”
谢恒闻言行礼,正准备起身,突然想起什么,认真道:“陛下,圣旨方才受水损伤,能否让中书省重新抄写一份?”
“杨淳,稍后去办。”
李宗懒得在这种细枝末节计较,立刻应下,谢恒说了声“多谢陛下”之后,这才起身,领着青崖朱雀离开。
等谢恒拿着圣旨走远,李宗这才反应过来,皱起眉头:“他怎么没把圣旨还回来?”
杨淳闻言看了一眼谢恒背影,笑着道:“或许是忘了,等谢司主想起来,应该会送回宫中的。”
李宗得话点头,念及也不是大事,便转过头来,垂眸看着跪在地上的儿子。
李归玉双手撑在膝头,整个人看上去格外消瘦,湿漉漉的头发贴在他清秀温和的面颊旁,他垂着眼眸,一言不发。
一架打完,他似乎失去了所有力气,只跪在地上,有些疲惫道:“父皇不是答应过我,让我娶她吗?”
“儿啊,强扭的瓜不甜,”李宗半蹲下身,颇为无奈道,“她在监察司与恒儿有了感情,与你又有仇,你娶了她,保不准哪一日她就把刀架在你脖子上。”
“不会的。”李归玉沙哑开口,随后又没头没脑道,“她杀不了我。”
“我知道你武功高强,可恒儿亲自求娶。”李宗说着,抬手轻拍在李归玉肩头,“你是君,他是臣,一个女人,你和他有什么好抢?”
听着这话,李归玉捏起拳头,他竭力克制着自己想把面前人掐死在原地情绪,只有些难过道:“不是因父皇偏爱他吗?”
“你是我儿子,他不是,”李宗有些不可思议,“朕怎会偏爱他呢?”
“那父皇要将小姐赐他?”
李归玉抬起眼,执着询问。
李宗想了想,慢慢道:“朕只是觉得,这样更好罢了。”
“可……”
“归玉,不要对心不在你身上的女人动心,”李宗语气重了几分,堵住李归玉所有话语,他眼神中带着警告,“更不要将会握刀的女人放在榻侧,朕的话,明白吗?”
李归玉没在出声,他看得明白,李宗的耐心已经到了极限。
他盯着李宗,将所有情绪压下,垂下眼眸,紧紧捏着拳头,低声道:“是,儿臣明白。”
李宗见他乖顺,满意点头,随后起身道:“放心吧,朕会给你另外找一门好亲事,不会亏待你的。”
李归玉面色不动,只看着地面,麻木回应:“谨遵父皇安排。”
“回去吧。”
李宗抬手,有些疲惫道:“这么丢人的事儿,以后别做了。”
李归玉跪在地上,送着李宗离开。
等李宗离开,青竹紫棠赶紧上前,扶起李归玉,急道:“殿下无碍吧?”
“无事。”
李归玉冷着声,他看了一眼李宗离开的方向,思索片刻后,立刻道:“去宫里探消息,到底发生了什么。将陛下、谢恒、小姐所有相关人等,每一句话每一件事每一个动作,”李归玉似是慢慢想明白什么,冰冷道,“都悉数报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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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恒同李宗再讨要了一遍圣旨,便领着朱雀青崖去了宫门外马车,换了一身衣服之后,才往地牢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