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恒不在,地上跪了一排青年,她看着有些茫然,疑惑抬头道:“公子不在,诸位叫我过来做什么?”
“公子不在就不能叫你啦?”
朱雀说着,从长廊上站起来,拉过洛婉清到那些青年面前道:“快,来挑挑。”
“挑什么?”
洛婉清听不明白,青崖却是笑起来,一面倒茶一面解释道:“柳司使,叫你过来,是想和你商量一下影使之事。”
“影使?”洛婉清听不明白,“什么影使?”
“你没有影使,做事不方便,”玄山在一旁提醒道,“这些时日你总是写不完回函,御史台天天催,所以我们决定——”
“给你找个影使。”
朱雀抬手指了地上一排青年道:“你看看,这都是我们从我们手底下挑选出的精锐,你选一个。”
洛婉清闻言,心上“咯噔”一下,她下意识询问:“公子知道这事儿吗?”
“这种小事也要告诉他?”朱雀疑惑,洛婉清一时开不了口,只愣愣看着地面上的青年。
监察司男多女少,一眼扫过去,竟是一个女司使都没有。
她犹豫着思索拒绝之词,旁边朱雀热情指着一个高马尾青年道:“你看这个,这是我们朱雀司的闷葫芦,他叫诸葛云,最擅长写各类文书。这个叫傅有为,玄武司的,字特别好看。那个叫孙江蓝,人机灵,会办事……”
“做什么呢?”
话没说完,谢恒的声音就从房间里传来,所有人一同看去,便见谢恒调整着手中千机位置,从房间里走出来。
所有人纷纷行礼,玄山让开位置给谢恒,谢恒扫了一眼地面上跪着的青年们,又看了一眼洛婉清,转动着手中千机,走到长廊坐下,冷淡道:“趁我休息,你们在这儿做什么?”
“我们在给柳司使挑影使。”
朱雀大大咧咧开口,周边顿时冷了几分,青崖低头喝茶,朱雀玄山却似乎毫无所知,朱雀叹了口气,埋怨道:“柳司使打从进监察司,就是自己单打独斗,以前那个影使……”
朱雀说着,看谢恒一眼,委婉道:“不太顶用,之前事儿少也就算了,现在事儿这么多,还让柳司使一个人干,这有点过分啊。”
“主要是她干不完。”
玄山冷淡道:“她写的文书,狗屁不通。”
“那个,玄山使,”洛婉清勉强笑着开口,“我只是不太熟悉文书格式……”
“所以找个影使啊。”朱雀立刻道,“找个会写的不就行了吗?公子你说是吧?”
谢恒没说话,只转动着千机,抬眸看向洛婉清:“惜娘以为呢?”
洛婉清一时开不了口,不得不说,其实大家说得她很心动。
她不爱写文书,她只爱出任务,能有一个笔杆子,她自然高兴。
谢恒看出她的想法,点点头,只道:“可有看中的人选?”
“诸葛云诸葛云。”朱雀小声开口。
洛婉清看向跪在地上的诸葛云,迟疑着道:“这位诸葛影使……”
“他字不好看。”
谢恒提醒,洛婉清转头看向第二位,试探道:“那……傅影使……”
“他爱乱用典故。”
“那孙影使……”
“他喜欢欠钱不还。”
……
洛婉清说一位影使,谢恒便指出一项缺点,等一干人问过去,全场跪着的影使的底都给谢恒揭了个遍。
朱雀目瞪口呆,不由得道:“公子真关心我们啊,那这样吧,要不就我们诸葛云,”朱雀一拍手,认真道,“他虽然字难看一点点,但非常靠谱。而且人长得又好,我们柳司使看着脸也高兴啊!”
听到这话,洛婉清忍不住多看了一眼跪着的诸葛云,青年生得冷峻沉稳,看着的确靠谱。
谢恒见她头看,垂眸转手中千机,只道:“柳司使既然想要这位诸葛影使,那就留下吧,之前那位的确不顶用,好在死了。”
洛婉清闻言看过去,也不多话,只想想未来不用写文书的好日子要来临,便有些高兴,行礼道:“多谢公子。”
谢恒手中千机转得更快了些,面上冷淡道:“去办事吧。”
洛婉清也不多话,抬手行礼,便招手领着诸葛云离开。
诸葛云见状立刻跟上洛婉清,两人一前一后出门下山,谢恒抬眸看了一眼,转过眼去,压着情绪没有出声。
玄山看了一眼谢恒手腕上的千机,忍不住提醒:“公子,别转了,快冒烟了。”
谢恒闻言抬眸,也不知骂谁,只道:“多管闲事。”
说完便站起身,转身离开。
第164章
◎想活吗?◎
听到张纯子的声音,洛婉清有些意外,随后不由得笑起来:“前辈,又见面了。”
“我倒从来没过你这样在天牢里进进出出的。”
张纯子说着,有些好奇:“这次又是什么罪?”
“欺君。”
洛婉清开口,倒也没有半点遮掩,将事情来龙去脉简单说了一遍,听得张纯子连连称奇,不由得思考着道:“我说你这姑娘上次见就奇奇怪怪,原来内力不是自己的。你能走到今日,的确机缘非常,是段传奇。不过……”
张纯子说着,似是有些想不通:“既然已经走到监察司四使的位置,怎么会想不明白,你今日这样告状,其实不会有什么结果呢?”
洛婉清没有说话,张纯子分析着道:“郑家有兵有权,每年上贡不少,你这案子太小,就算全天下看着,也抵不上一个郑平生。不说其他,真把郑平生杀了,王神奉首先就得怀疑李宗下一个是不是要杀他,郑家也要想,李宗会不会像诛灭崔氏、秦氏一样,找个借口把郑家都杀了?李宗也得想,他们是不是都在揣测自己,会不会哪天就反了?百姓的怨气,那永远只是怨气,”张纯子嘲讽一笑,“有兵有权,才真的会威胁到李宗。你要想拿百姓逼他,算错啦!他只会想,他又有理由找郑氏讨点好处,比如说——”
张纯子想了想,随后道:“用南衙十六卫统帅的位置,换郑璧奎的命呢?”
“我知道。”
洛婉清平静出声,张纯子一愣,不由得道:“你知道?那你还做?你要得知道,你没人保,李宗现在在气头上,怕是想砍了你撒撒气呢。”
“不会的。”
洛婉清语气笃定,张纯子想了想,好奇道:“你是觉得,谢恒会救你?”
“是也不是吧,”洛婉清笑笑,“公子救不救我,我都死不了。”
“哦?”
张纯子听着她的语气,思考着道:“你倒是胸有成竹——你……”
张纯子有些不确定:“不会是故意的吧?”
洛婉清没说话,只低头拿着枯草,在手中编织着蚂蚱。
枯草太细,编织蚂蚱有些艰难,洛婉清细细编着蚂蚱,张纯子被她激起了兴趣:“你怎么想的?你同我说说啊。你为什么故意告郑平生?为什么要来天牢?”
“前辈,你我之间的交情,怕是还说不了这些。”
洛婉清说着,慢条斯理道:“我只能说,我给了所有人一个机会。”
“你这话太奇怪,”张纯子听不明白,“你给了谁,给了什么机会?”
张纯子话刚说完,不等洛婉清回话,就“啧”了一声,随后便道:“有人来了,老朽走了。”
说着,张纯子的气息便消失在了旁边。
洛婉清看了隔壁墙壁一眼,他似乎一直生活在这里,可以随意出入任何一个牢房。每次有人来,他便主动消失,似如鬼魅。
洛婉清不免产生几分好奇,只是他消失没一会儿,便听牢狱门口传来开门声,青年玄衣金冠,独身走进牢中。
洛婉清静静看着他进来,等对方站定到她的牢房门前,洛婉清才颔首行礼:“公子。”
“张纯子在吗?”
谢恒没有理会她,提声开口,随即一个老者声音在远处大声响起来,回应道:“行,我走远点儿。”
谢恒眼里带了几分笑意,等了一会儿,确认张纯子走远后,他才半蹲下身,看向牢房中跪坐着的洛婉清,目光落到她折过的蚂蚱上:“在做什么?”
“折蚂蚱。”
“这是枯草不好折。”谢恒意有所指。
洛婉清明了一笑,只道:“我试试。”
“那现下呢?试出结果了吗?”谢恒询问。
洛婉清想了片刻,颔首道:“试出来了。”
“死心了吗?”谢恒笑着询问。
洛婉清动作微顿,犹豫片刻后,她轻轻点了点头。
谢恒看着她平静的神色,笑容收了几分,不由得道:“会难过吗?”
“尘埃落定,我没有什么难过了。”洛婉清语气平和,只抬眼看向谢恒,“我就是担心,纪青如今如何安排?”
“在监察司。”
“今日作证那些百姓呢?”洛婉清担心,“郑家可会去找他们麻烦?”
“人太多,没有留任何记录,最重要的事,陛下给郑璧奎放了话,若这些百姓谁出了事,就杀他以平民愤。”
谢恒说着,带了几分笑:“郑璧奎暂时不敢做什么了。”
“陛下不杀他?”
洛婉清明知故问,谢恒摇头,只道:“郑璧奎将南衙十六卫让了出来,还许诺今年夏天就会将花园修建完毕。”
洛婉清听着没说话,谢恒转头看她:“还有什么想问的?”
“我有些奇怪。”
“嗯?”谢恒歪头,被引起了好奇心,“奇怪什么?”
“今日清晨,公子是在暗示我爆出自己身份告状吧?”洛婉清说起清晨的事,小心翼翼道,“公子不怕我给你惹麻烦吗?”
“我的麻烦不少,多此一桩无甚大碍。”谢恒听到是问这个,不由得一笑,他无意识摩挲着腰间禁步,坦诚道,“惜娘能恢复身份,于我而言,更是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