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且,若她没猜错,那张脸……
洛婉清笑笑,温和道:“只要能杀李归玉,一张脸如何?”
“你这么想杀他?”
崔恒疑惑:“为什么?”
“洛婉清死了,未曾完成的事,柳惜娘替她完成。”
洛婉清坦荡看着崔恒,没有半点迟疑。
崔恒眼中全是不解:“你和她认识并不长。”
“与人相交靠时间长短吗?”洛婉清反问,崔恒没有出声。
两人静默下来,洛婉清想了想,终于道:“你来……就问这件事?”
“嗯。”
崔恒点头,随后抬眼笑起来:“你决定好就好。”
“若我不愿意呢?”洛婉清好奇。
崔恒挑眉,随后道:“那我就同谢司主说说,要不换个法子。”
“你还有这种本事?”
洛婉清好笑,崔恒点头,用折扇轻轻敲了敲自己肩头,似是颇为骄傲:“鄙人在监察司,还是有些分量的。不过,主要也要看你表现。”
“我的表现?”
洛婉清直觉不对,用笑容压着戒备,看着面前青年:“我什么表现?”
崔恒看着洛婉清的样子,似是有些伤感。
他伸出手来,捂住洛婉清眼睛,叹息出声:“咱们还是别这么说话罢。”
洛婉清垂眸,她看不见前方,只觉自己睫毛刷过崔恒掌心,对方手微微一顿。
两人静默片刻,崔恒温和道:“我有些事,要远行一段时间,咱们就先不见面了。免得你骗我,也免得我骗小姑娘。”
洛婉清明白崔恒的意思。
走到现在,谢恒怀疑上她,不管是要她执行监察司的任务,还是试探他,她和崔恒都不可能保持那种“你不问我,我不疑你”的状态。
两人继续相处,不过是互相欺骗。
她压着情绪,只问:“那你身上的毒……”
“留着吧,那点毒于我无碍。”
崔恒一笑,温和道:“等你我再见,你再给我解药吧。”
洛婉清一顿,瞬间想起之前她中毒时他给她喝的血,她隐约意识到他的身体似乎与常人不同,但是又不太敢确认。
只是崔恒不愿拿,她如今也来不及做,只能轻轻应声:“好。”
崔恒看着她好似孩子一般的样子,似乎是无奈。
他想了想,还是开口解释:“监察司权力太大,卷宗朱笔一字,就是人命,自创建以来,有太多人想杀谢恒。”
洛婉清没明白他要说什么,却还是静静听着。
“但他的命不是自己的,他有太多要庇护的人,不能有任何纰漏。所以他活得很小心,他若对你严厉,万望不要计较。”
“你不怕我是坏人吗?”
洛婉清没听明白这番道歉。谢恒怀疑她理所当然,他为什么要提前道歉?
然而听她问话,崔恒只是轻笑。
“坏人就让谢恒对付吧,我只当你是那个什么都不会的好苗子就好。若你是坏人,”崔恒意味深长,“那我大概见不到你了。”
说着,崔恒放下遮住她眼睛的手,洛婉清疑惑看他。
崔恒端望她片刻,终于道:“那既然你无意见,我便走了。”
“嗯。”
洛婉清没有挽留。
崔恒拍了拍她的肩,似是安慰,便起身离开。
洛婉清没看他离开的样子,等他走了,她才转头,看了一眼门外。
而后她躺了回去,闭上眼睛,近乎一夜未眠。
等第二日清晨,竹思早早便来叫她,她梳洗之后,被竹思领着出门,到了谢恒的院落。
一进院子里,就见谢恒正在和一个老者喝茶,老者年过花甲,头发半白,却精神奕奕,正和谢恒感慨着:“我早就让白离别干了,她这么大把年纪,哪个妇人像她一样还在当探子的?她就是放心不下你……”
“公子。”
竹思打断老者说话,恭敬道:“柳司使来了。”
听到这话,谢恒端着茶,和老者一起转过头来,老者将她上下打量了一圈,随后看向谢恒:“就是她?”
“嗯。”
谢恒应声,回头看向茶桌上的茶宠。
老者从长廊上走下院子,蹲下身来,盯着洛婉清看了看,思索着道:“是烫伤啊,皮肉都坏死了。”
说着,老者抬起手来,摸了摸洛婉清脸上的骨头,一边摸一边看着,继续点评:“顶好的骨相,以前应该是个美人,怎么搞成这样?不过倒也不难。”
老者回头,看向谢恒:“你打算把她弄成什么样?”
“朱雀。”
谢恒唤了一声,旁边朱雀立刻应声上前,恭敬道:“钟老,这个女子。”
说着,朱雀落下一幅画卷,所有人都朝着画卷看过去,就见画上是一个穿着囚服,赤足散发奔来的女子。
这画明显是新作不久,墨迹都很明艳,画上女子虽然衣着狼狈,但是五官生得精致绝美,这分狼狈只让她显得楚楚可怜,令人倍加怜惜。
洛婉清愣愣看着那画。
这应当,是她第一次见谢恒的样子。
“按照这个姑娘的样子,给她一张脸。”
谢恒坐在一旁,抿了口茶,声音微冷:“十日,能做到吗?”
“十日?”
钟老诧异回头:“这么急?”
“白离的尸体没找到,但找到了一些痕迹,她应该是被李归玉的人提前带走了。”
谢恒轻敲着桌面,冷静分析着给钟老,淡道:“我要确认这位女子在李归玉那里的分量,才好谋划下一步。十日是我的极限,越快越好。”
“这样……倒也不是不可以,就是下点猛药,让伤口好得快些。”
钟老思索着,随后转头看向洛婉清:“你都当上司使了,应该不怕疼吧?”
“全凭钟老安排。”
洛婉清恭敬出声。
钟老点头,随后又有些疑惑:“你为什么非得换脸这么麻烦?搞个面具不就好了?”
“你以为之前的探子是怎么死的?”
谢恒瞟了钟老一眼,淡道:“面具都看不出来,李归玉能杀白离?”
钟老一噎,随后点头道:“也是。那姑娘,”钟老转头看向洛婉清,“咱们走吧?”
洛婉清点头,朝着谢恒行了个礼,便同拿着画的朱雀一起,跟着钟老一起往内间走去。
钟老一面走,一面自我介绍:“姑娘您不认识老朽吧?老朽叫钟灵枢,是一位大夫,平日喜欢研究些稀奇古怪的东西,换脸这事儿,天下间独我一家,我手艺好得很,你放心。”
洛婉清听着,不敢出声。
钟灵枢的名字,在杏林那是连念出来都是种冒犯。
一代神医,学生无数,是大夏所有学医者最敬仰的存在。
可她的身份只是个盐贩,她不敢贸然开口,跟着钟灵枢走到早已准备好的房间,房间里站着药童,钟灵枢净了手,指了指一张半卧着的床上,同洛婉清道:“姑娘躺上去吧。朱雀,”钟灵枢指挥着朱雀,“将画挂在那儿,我好看着改。”
朱雀赶紧应声,将画挂在洛婉清正对着的方向。
洛婉清看着画上的自己,有些哭笑不得,没想到兜兜转转一圈,最后居然还是要用上自己的脸。
钟灵枢在旁边指挥着药童,准备着刀具,过了一会儿后,他坐到洛婉清头顶方向,抬头看了看画作,又看了看洛婉清,突然出声:“奇怪。”
洛婉清意识到什么,心头一紧,开口道:“钟老是说什么奇怪?”
“你这骨相,完全不需要动啊?”钟老抬头看了看画,又低头看了看洛婉清,迟疑着,“你们本来就长得相似?”
洛婉清手心带了汗,钟老用刀子在洛婉清脸上比划了一下,似是有些下不去手,思考着到:“好像皮肉修复一下就行了,这是什么缘分?”
“钟老,”洛婉清斟酌着开口,“骨相有相似,能不能相像,还是要看钟老的手艺的。”
听到洛婉清这暗暗夸赞,钟灵枢有些高兴,他点头道:“你说得是。”
说着,钟灵枢从旁边拿了一碗麻沸散,给洛婉清喝下去,安慰道:“睡一觉吧,醒过来疼上几日就好了。最后长得如何还是要看你体质,不过你放心,再怎么也比你现在好看。”
洛婉清没说话,乖乖喝了麻沸散。
其实难看一些也无妨。
至于像不像,她有些难以预料。
就像钟灵枢说的,骨相固然重要,但是皮相才是最后呈现,她会恢复成什么样,要看她的体质。
麻沸散喝下去,没一会儿,她就没了知觉。
等她醒过来时,她满头都被包上了绷带,脸上火辣辣的疼。
旁边是叮叮当当的盆响,钟灵枢见她睁眼,转头看她:“姑娘,醒了吗?”
洛婉清说不出话,钟灵枢在一旁净手,一面净手,一面道:“我没大动,就把你眼睛调整了一下,那姑娘眼睛是杏眼,相对你来说稍微稚嫩了些。你毕竟是个监察司使,还是清冷些适合你的气质。”
洛婉清静静听着,说不出话,钟灵枢站起身来,替她检查了一下,随后道:“我给你下了些猛药,你回去之后,每日打坐运功,借助药物快点恢复,若是够快……五日就差不多了。”
“多谢钟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