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跪下!”忽地,李春阳出声道。
李春华忙不停跪了下去,她想要解释些什么,忙道:“姐姐,当真是有人推了我,我没有做谎……”
“闭嘴。”李春阳冷冷呵斥。
李春华知晓自己姐姐的脾性,即便是还想要再说什么,最终还是悻悻闭嘴。
她垂着头,待她发作。
“你当谁会在意有没有人推了你?桥上湿滑是不错,可又为何偏偏独你一人落了水?在萧家发生的事情,任由你如何说也说不出来什么名堂。你说他们推了你,他们反倒还要怪你空口白牙就诬陷!”
李春华气道:“他们不讲道理!”
“道理?谁跟你讲道理。这天下要是讲道理那才是奇了怪了!”
萧家声名显赫,不过是落个水的事,若他们嘴硬,这事便是传出去了旁人也只会说是李春华自己的缘故。
李春阳想到了什么,又斥道:“当初叫你同萧吟亲近亲近,你就是这么个亲近的法子?!”
独独李春华一人掉了水里,想也知道是什么意思。
定是萧吟在报上一回杨水起落水之仇。
李春华小声辩解道:“姐姐叫我亲近萧吟,又不是我不愿意亲近,有杨水起在,我怎么近他的身,她成日在他身边碍眼,我能怎么办。”
想到了杨水起,她又恨恨道: “她就是个烦人精,那日怎么不淹死她算了!”
第五十六章
淹死她?现下竟还说这样的蠢话!
光是推她落水一事, 萧吟都睚眦必报,若真死人了,她往后还想好过?!
别说是李春华了, 萧吟能闹得天下不平!
见李春华如此蠢笨,李春阳怒气涌上心头,又加上方才朱澄的态度,更叫心里头不爽利,一时之间郁结难消, 竟动手打了李春华一巴掌。
“怎现下还这般蠢!跟了我这么些年, 一点长进都没有是怎么回事?!萧吟现在一心一意扑在了杨水起身上,当初我让你同他走近是不错,你非要这样明目张胆去动她?!萧吟不厌你, 才是奇怪!”
李春华被扇倒在地, 眼中瞬间涌出了泪水, 看向了李春阳的眼神更带了几分恐惧。
她这个姐姐,对谁都客客气气、温温柔柔, 偏偏在她面前就原形毕露。
李春华这么些年挨了她的教训,不计其数。
偏偏她就是连诉苦也不敢,若是叫母亲知道了, 反倒还要责怪她不懂事, 惹了姐姐生气。
可是看着李春华不断地害怕后退,李春阳忽地又像是知道自己做错了事情一般,马上换了一副嘴脸, 她蹲到了李春华的面前,爱怜地抚向了她的脸。
“对不起, 小妹,是姐姐冲动了, 姐姐只是太担心你了,担心你会被萧吟害了,他这人绝不像表面上看到的那样简单,他心机深沉,若是被他盯上了,他绝对不会放过你的知道吗?”
看着姐姐关切的话语,李春华一时之间不知道是现下这个温柔的姐姐是真,还是将才那个暴怒可怕的姐姐是真。
昏暗之中,李春阳关切的面庞却不知为何看着有些可怖,叫人不敢再看。
李春华忍不住瑟缩了一下。
注意到了她的举动,李春阳的脸色忽地冷了下来,她道:“小妹,听话,这个世上,只有我会对你好,只有我会帮你,你是我的亲妹妹,我成了太子妃,你难道还过不上好日子吗?难道你还想要回到从前被人笑话的日子吗。”
看到她的神情变化,李春华也不敢去再说,生怕又惹她发怒,只反应了过来之后,赶忙点着头道:“我省得的,姐姐说的,我都省得。”
不管如何,姐姐说的话都没有错,若不是因为姐姐,他们现下一家人都只是个平民百姓,谁都可以瞧不起他们。
姐姐说的,都是对的!
李春阳满意地点了点头,而后亲自将她从地上扶起。
见李春阳脸上重新带了笑,李春华也松了口气,心中的恐惧也退散了下去,很快就将方才那一巴掌的事情忘了个干净。
她道:“我下次一定小心些,不会叫旁人知道的。”
两人在这里说话,忽有侍女从外面敲响了殿门,李春阳开口让人进来。
“娘娘,宋大人来了。”
李春阳听到这话,便让李春华归了家先,自己去外面和皇太子见了人。
李春阳到了的时候,朱澄已经和宋河在正厅之中。
见到李春阳来了,宋河起身见礼。
李春阳得体地回了个笑。
她走到了朱澄身边坐下,淡淡道:“宋阁老今日来这是为了……?”
她面露疑惑之色看向了他。
只听他道:“今日听闻殿下和娘娘登门萧府,似败兴而归?”
这事都叫他知道了。
朱澄和李春阳相识一看,两人的眼中都露出了一丝不解,先是朱澄面色不善道:“这事,和阁老似乎没有什么干系吧?”
便是他们真在萧家有了什么不愉之事,又同他何干。
同他一个杨党的人有什么必要的干系吗?
看他们的笑话来的?
若真是如此……朱澄面色难看,刚想质问,就听得了宋河先道:“殿下莫急,我今日是真有掏心窝子话同殿下说。”
朱澄闻此,扬了扬眉,问道:“说便是了。”
宋河起身,拱手道:“早就闻说殿下神人之姿,机巧如神,长商敬仰不已,只是从前首辅大人在,却时常不让我们叨扰殿下,否则长商定早早上门拜访。”
言下之意,他心属皇太子,但迫于杨奕淫威,而不得已同他们作对。
人不为己,天诛地灭。
宋河可不想得罪了这位未来的君王,景晖帝身子不行,他得在他崩逝之前,早早就给自己找好了下家。
反正杨奕又不在,谁能管他怎么说。
为官三思嘛,现下情形这样危急,若待将来朱澄上位,保不齐就要将他清算。
闻此,朱澄算是彻底明白了他今日的来意。
原是投诚。
现下杨奕走了,杨党唯宋河一人独大,现下杨党,俨然改成了宋党。但即便如此,面对他的投诚,朱澄却表现不出来多么喜欢。
他需要的是一个直臣,能臣,可不是像宋河这样有污名的奸臣,那样会连带着将来,他在史书之中也被那些个文官批判。
和奸臣为伍,可是会将他的名声一起也带臭。
朱澄虽对他拍的马屁颇为受用,却还是皮笑肉不笑道:“是吗,碍于首辅胁迫?可现下首辅尚在,宋阁老来东宫,不大合适吧。况又说了,从前宋大人还拿了不少我底下的人吧?现下说这话……我如何去信啊。”
他做的事情和杨奕差多少?凭什么又以为他看得上他?
宋河今日势必要投向朱澄,闻此却也不气馁,只是慢慢道:“难道殿下不觉得,萧家现下,恃宠而骄了些吗。”
恃宠而骄。
今日朱澄正有此想法,又被宋河直接挑明,一时之间没了话语。
“萧家的人都生了眼高于顶的性子,尤其是萧吟,年纪轻轻,恃才傲物,仗着自己有几分才情,便谁也不放在眼里,他们也总是以为殿下非他们不可,今日这样的日子,殿下上他萧家的门,是给他们脸面,可他们却这样不识好歹,难道,这也是忠臣?这也是直臣?”
这番话往朱澄的心坎子上戳去。
对,他们是忠臣吗?
忠君之人,能做这样的事吗?
宋河见他面
色松动,又紧接着道:“既殿下对我曾经做过的事情耿耿于怀,我亦是可以送些底下的官员给您赔罪,只要殿下愿信我,我有的是法子给殿下表达我的决心。”
朱澄转过头去看向了李春阳,两人都从彼此的眼中看到了答案。
朱澄道:“好,既阁老如此说了,我便信了阁老的话,将来阁老如何待孤,孤便如何待阁老。”
宋河达成了目的,也心满意足离去,走前给朱澄留下了句话,“定不会叫殿下失望。”
宋河走后,李春阳还是有些不大放心,她有些担忧道:“殿下当真信他吗。”
朱澄不以为意道:“这有什么不可信的?鸟则良木而栖,他是个聪明人,知晓将来只有孤能庇佑他。”
李春阳道:“那萧家可怎么办呢,萧正从前没少同杨奕、宋河吵架扯皮,若宋河投奔于你,萧正如何依。”
朱澄道:“我是想要他们的,可现下你也看到了,他们萧家的人一个两个,可曾将我放在眼里?既有宋河投奔……萧家,弃了也罢。到时候待孤即位,还不是要跪在孤的脚下俯首称臣。”
尤其是萧吟,饶是再能耐,将来还不是要跪倒在他的脚边?
如此想着,朱澄忽起了身,他道:“进宫,明日我便要进宫。”
李春阳有些不明所以道:“进宫做什么?”
“怎么,你妹妹在萧家落了水,你就这样忍了?”
看着朱澄眼中透露出来些许算计的精光,李春阳马上就明白了他的意思,他道:“殿下是要借此控告萧家?”
“没错。”他又道:“传出消息,就说你妹妹,落水回来之后,便高烧不停,一直不省人事。”
李春阳也没有想到朱澄态度转变如此之快,明明方才回来路上说不要撕破脸皮的是他,现下放出假消息,要进宫参他们的,也是他。
什么话都叫他说了,什么事都叫他做了。
但李春阳自然乐见其成,方才在萧家受的气,正愁着没地方出呢。
*
翌日,朱澄很快就去了西苑,陈朝见人来了,便将他引去了仁寿宫内。
景晖帝正盘腿坐在榻上阖眼打坐,口中又不知再念着什么道文。
朱澄一时之间也不敢去打搅,便是连行礼请安的话也不敢多说,就那样安静地缩在了一边。
也不知是过了多久,景晖帝敲了一声钟罄,昭示着打坐完毕。
朱澄忙跪下请安。
朱澄的印象中,景晖帝不大喜欢他的母后,也不大喜欢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