旁人也叫他的举动惊到,似也都没有想到他竟然就是连一丝犹疑都没有。
围在桥上看热闹的小姐颇多,一时之间都叫七嘴八舌纷说着,只李春华的脸色难看得吓人。
李春华暗暗绞紧了手中的帕子,形容面色都有些怨毒。
只见水中,萧吟很快就已经游到了杨水起的身边,眼看那些人还扯着杨水起不肯放手,萧吟面上覆了冰冷寒意,色若阎罗,他冷冷道:“谁还敢碰她,我要了她的命。”
萧吟在知道这里出事了之后马上就赶了过来,可是饶是再如何的快,一盏茶的功夫也要。
但,杨水起足足在水里面待了一盏茶的时间都还没有被人救起来。
从湖中到岸边不过一点的距离。
显然不对劲。
萧吟的湿发些许黏在了脸侧,水珠顺着额间淌下,凌冽的神色将那些仆妇吓了一跳。
听得此话,却还有人再嘴硬,“我们是国公府的人,杨小姐落了水,我们救人而已,萧二公子好生不讲道理。”
江北抱着萧吟的衣服,气得在湖边喊道:“你个囚攮的,仔细你的眼!还敢喝吣些什么!”
萧吟懒得同她掰扯,神色愈发狠戾,嘴角浮起冷笑,看向了说话那人,“今日神来杀神,你,要试一试吗?”
他的眼神带着从未有过的犀利,冷傲不驯的外表之下杀气涌现,让人根本就无法去怀疑他这话的真实性。
没有人再敢动了。
湖水冰冷彻骨,就连萧吟这样的男子都有觉得有点冷,遑论是杨水起。
她现下已经被折磨得没有一丝人气,耳朵听不见,眼睛也睁不开,只感觉自己被人揽在了怀中,怀抱宽厚又有力,她却不知道是谁。
太痛苦了。
“好难受……杀了我吧……还是直接杀了我吧。”
杨水起气若游弦,面色苍白没有一丝血色,几乎就是强撑着一口气说了这话。
她的第一句,不是旁的,而是杀了她。
萧吟正揽着她往岸上去,却听到这一声响,他浑身震颤,瞳孔都随之缩动。
他听到了什么?
她说杀了她。
她们到底将她怎么了啊。
萧吟的眼中流露出了一种不知所措,他只能紧紧地揽着她,一遍又一遍地说着,“杨水起,别怕了,你不要怕了啊,我来了啊,不会有人再去欺负你。”
自从上一次在小巷之中,杨水起说了那么一番话,哭着跑走之后,萧吟便也有些不得解脱。
怎么就,就将人逼至了这种地步。
他想过,放手吧,或许现下放手就会好一些。
可是,她现下说她想死啊。
他的声音止不住地颤抖,他不知道她们对她做了些什么。
他将她带到了岸边,从江北手上拿过了方才脱下的锦袍将她牢牢裹紧,扯起干净的衣袖为她擦着脸,为她擦净了眼中的水珠。
动作恍若信徒一般虔诚。
旁的人见了都晃了神,都以为自己看错了眼。
谪仙一样的公子竟会做这样的事情。
实在叫人惊讶。
当初的人都说是杨水起对着萧吟死缠烂打,但现下,分明是萧吟自己,对她如此缱绻。
萧吟擦着她的眼,然而怎么都擦不干净,一直有泪从里面滚落。
杨水起止不住地哭,眼泪如何都擦不干净。
怎么办啊,该怎么办。
她现下很冷吧,很难受吧。
水这样冷,她在水里面泡了这样久,她该多害怕啊。
她没有这样怕过,自从二人闹掰了之后,她在
他的面前一直都很强势,这是她第一次在他的面前,怕成了这样。
萧吟跪在地上,石子硌得他膝盖生疼。
他说,“你是受了什么委屈吗,她们怎么欺负你了,你同我说好不好。”
萧吟的话一点又一点传入了杨水起的耳中,听着不那么真切。
杨水起强忍着泪意睁开了眼,发丝粘在脸上,眼睛红得吓人,日光斑驳,她的脸色惨淡如霜,纤长的羽睫至今还在忍不住地轻颤,整个人破碎而凄凉。
杨水起气都要喘不上来了,胸腔中呛了一堆的水,压得她难受,直到现在,那股窒息的感觉仍旧萦绕胸口久久不散。
萧吟见她睁了眼,又不厌其烦地问了她一遍。
“告诉我,告诉我她们是怎么欺负你的,好不好。”
他的声音极尽温润,带着些许诱哄的意味。
听到这话,杨水起眼中的泪又是止不住地流。
可还不待她开口说话,那些小姐们都从桥上跑到了湖边,肖春看到杨水起奄奄一息的样子,吓得半死,哭着扑倒在了她的脚边。
陈锦梨在一旁也看得面色发白,拿着帕子不可置信地捂住了嘴巴。
杨水起这样子,就跟已经死过一遭一样。
哪里又还有点人气啊。
李春华看萧吟抱着杨水起,却还在一旁阴阳怪气道:“如今杨小姐都说了亲,萧二公子这样,于理不合吧?”
虽然说是救人要紧,但是人都救下来了还将人揽在怀中,有点分寸没有?
将好李春华话毕,就听得一声怒斥,“萧吟,你抱着我未过门的娘子做些什么?!”
这个登徒子,他不过走了一会,就叫他寻到了空当!
方才杜衡本在主持男客之间的宴席,但也不知道是何缘故,昭阳喊他去了一趟,自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杜衡来不及再和萧吟争吵些什么,瞥眼看到了他怀中的杨水起色若死灰,一时之间也傻了眼。
怎么回事?
杨水起是怎么成了如今这样!
杜衡急急问道:“怎么了?这是怎么了!”
但是杨水起现在哪里有力气回答。
昭阳在听到了这边发生的事情之后,也马上就跟这些夫人们来到了这处。
她看着倒在萧吟怀中的杨水起冷冷说道:“像什么话,都定有了婚约,怎么能再和旁的人授受不亲?”
杨水起的身上还披着萧吟的衣服,倒在他的怀中。
成何体统?!
昭阳势必要不会放过此次机会。
她看着杨水起的眼中透露出了一股不善,道:“当初就听闻二公子和杨小姐牵扯甚多,如今看来,果真是叫如此,男女大防,现下你们这样的做派,是将国公府摆在了什么地方?若是说杨小姐落了水,已有仆妇在救人,何须萧二公子亲自下场?”
昭阳咄咄逼人,势必不肯放过此次机会。
萧吟却也不退让,直接看着昭阳顶道:“救人?便是从湖中游到岸边,不过片刻,为何一盏茶的功夫还救不下人,是救人还是在杀人?”
昭阳道:“你这是什么意思?不要东拉西扯,顾左言他,我们现下说的是为何你们要行这样的乖情悖礼之事。”
听到昭阳这样说,萧夫人第一个不认。
“不过是救个人罢了,怎么就扯到了乖情悖礼?那是非要为了守那老舍子规矩,看着人叫活活淹死了才行?”
昭阳眉毛一挑,看着萧吟似笑非笑问道:“所以是说,萧二公子专为了救个人,而从男客的席面,奔至后湖这一处?旁人都不曾来,就萧二公子来了?又还是说,现下人分明已经救了人来,还非要将人揽在怀中不肯放手?”
昭阳咄咄逼人,言下之意也十分明显,暗指萧吟其身不正,其心可诛。
即便昭阳如此说,可萧吟仍旧没有要松手的意思,杜衡急得都想要上去抢人了,但看杨水起那副气若游弦的样子,却又不敢动。
杜衡强忍着火气对萧吟说,“松手,你给我松手。”
再不松手,昭阳说些折辱他的话便罢了,别连着杨水起一起说了。
萧吟没有理会杜衡,只是看向了昭阳,眼神若一滩深不见底的泉,然而不知道为何,旁的人却从中察觉到了些许的杀意。
寻常的落水,何至于成如此地步,人从水里头出来,第一句话便是让她去死,单单是落水,又为何会成为这个样子。
在国公府发生的事情,除了昭阳,又还会有谁?
本来萧吟还有几分不大确定,可是现下看她如此说话行径,心中已然确认,是以,看着昭阳的不善之意,越发明显。
杜衡察觉到了萧吟的视线,为何这样看她?
昭阳做了什么事情。
杜衡一时之间也没了言语,抬眸去看昭阳,试图在她的脸上看出来个什么名堂。
但昭阳哪里还会理会杜衡,只是又问道:“好,既然你们这般不知廉耻,我的儿子也不做大冤种,那什么莫名其妙的婚约,不作数了!当我们国公府是什么都能进来的吗。”
不作数?!
杜衡懵了,他质问道:“什么不做数?”
他都没有说什么,凭什么昭阳就先帮他定夺了。
杜衡看着昭阳争执,“你不能这样,不可以!”
昭阳马上道:“我可以!我是你的母亲,我是国公府的主母,我不容许这样的人进我家的门,我就是可以!”
这一回是杨水起和萧吟之间给了她机会做笺,她怎会就这样轻易放过了?!
杜衡看到昭阳意已决,可偏偏这事确实是他们不占理,今日这样多的人看到,看到杨水起被萧吟抱在怀中,怎么也说不过去了。
杜衡知道,昭阳好面子,绝不容许这样的事情发生,但她怎么能说不做数就不做数了呢。
杜衡扯着昭阳的袖子恳求道:“母亲,不要这样啊母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