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仿佛苦难鸳鸯一般,相互扶持着走下了台。
宋钦隐如今被赎了身,勾栏里的人没资格再拦他,但是他们走着走着,何水等人却拦了他们的去路。
何水原本在一旁,等着看宋钦隐一身傲骨被打断,满身清白被践踏得腥臭不堪。
可没想到宋钦隐运气这么好,竟被一个哥儿倾家荡产搭救了。
他对宋钦隐一直又爱又恨。
爱的是他的美色,恨的是宋钦隐竟然看不起自己。
眼看宋钦隐就要脱离泥沼,获得平民身份,何水不甘心的咬了咬牙。
他上前一步,一把拽住宋钦隐的衣领,面上带着倨傲的笑意,“宋钦隐,我再给你个机会,只要你同意给我当外室,我保证你衣食无忧,如何?”
宋钦隐向来清高,傲骨铮铮,又不善于虚与委蛇,不懂圆滑世故。
他先前看不上何水,即便沦落为平民,也仍旧看不上何水。
他清楚的看到了何水眼底的贪婪和不甘。
见何水明明想让自己万劫不复,却还假惺惺的做出施舍状,宋钦隐眼神冷漠得可怕。
他猛得推开何水,活像在看一只臭虫,“何公子,请自重!”
何水猝不及防倒在了地上,摔得小臂差点折断。
他脸上的笑意顿时消失得一干二净,原本精致的脸蛋,也瞬间阴沉得可怕。
“给脸不要脸!”何水咬牙切齿的的骂道。
他说着,从地上爬起来,揉着剧痛的胳膊,朝着身旁一群纨绔使了个眼色。
那群纨绔,与何水的秉性一致,一样的阴暗,一样的心思敏感,最厌恶被清高的人看不起。
他们对宋钦隐的敌视态度也是一致的。
得了何水的允许后,一群纨绔顿时摩拳擦掌,将宋钦隐给包围住了。
“一个刚被赎身的妓子,有什么可傲的?”
“对呀,即便不是奴籍,也只是个无依无靠的平民,凭什么跟咱们这些官家子弟拿娇?”
纨绔们毫不客气,拳拳到肉,将挺直了脊梁的宋钦隐给摁在了地上,拳打脚踢。
一旁的孟伽诩见状,只能咬紧牙关,冲了过去,护在了宋钦隐身上,“别打隐哥哥,要打就打我吧!”
那群纨绔可都是些下流心狠的人,不管哥儿男人,全都照打不误。
就这样,二人还没走出勾栏之地,就被打得遍体鳞伤,狼狈得宛如丧家之犬。
待纨绔们散开后,宋钦隐已经被打吐血了。
他面色惨白,唇角不断躺着血丝,连怕都爬不起来,两眼一闭晕了过去。
孟伽诩只得撑着瘦弱的身子,将他扛在肩上,一步一步的回到居住的小院。
孟叔看到浑身是伤的二人,吓得大惊失色。
孟叔连忙走过来,扶住昏迷的宋钦隐。
宋钦隐被放到了屋内的床上。
孟伽诩将他身上的脏衣服换下来,又去端了盆水,将他全身上下都擦拭了一遍,又给他换上了一身新衣服。
孟叔心中满是疑窦,一直守在门口。
他人老实,这两年天天缩在小院里,打扫打扫卫生,买一买菜,安分守己极了。
他向来不多过问孟伽诩的事,但他一直将孟伽诩当成亲子,看着孟伽诩满身伤痕,终究还是忍不住问:“伽栩,这是怎么回事?你怎么被打成这样?还有那位……他是宋公子吧……”
孟伽诩收拾好宋钦隐,才拿起沾了水的帕子,在脸上擦拭着。
听到孟叔的问话,他一脸擦脸,一边语气冷淡道:“孟叔,这些事你就别问了,反正你也帮不上什么忙。”
“你这……”孟叔张了张嘴,叹了口气,表情失落道:“我确实人老不中用了,我知道自己帮不上忙。但是不是还有槐公子吗,伽栩,你要是有什么难处,我就去找槐公子……”
“孟叔,你见槐公子的次数,还没有我见得多呢。我要是需要帮忙,哪里轮得到你去找他?”孟伽诩擦拭完了脸,又对着镜子,摸了摸自己光滑白嫩的脸颊,忽然想到了什么似的,诡异的勾了勾唇。
孟叔:“……”
他察觉到了孟伽诩语气里的高高在上,和一丝淡淡的轻蔑。
他心里难受极了,清楚的意识到那个依赖他的孟小蝶,彻底消失不见了。
孟伽诩这两年彻底脱胎换骨了,不仅读了书,还特别注重穿衣打扮,并且从前钟爱的“孟小蝶”这个名字,也不许孟叔再叫,说是太俗气。
孟伽诩还经常跑出去,一走就是很多天。
孟叔不知道孟伽诩在干什么,一次,他看见孟伽诩和几个流里流气的混混在一起,担心孟小蝶学坏。
孟伽诩一个哥儿,跟那群男人混在一起,总是吃亏的。
孟叔偷偷跟上去几次,但是由于腿脚不便,总是跟丢。
孟叔不再说话,心里的担忧却越来越重。
他摇了摇头,转身一瘸一拐的回了自己的房间。
孟伽诩看了眼他落寞的背影,并没放在心上,他摸着自己的脸,暗暗思量着什么。
宋钦隐这一觉,睡了好几个时辰。
他太累了。
明明不久前,他前一刻还是风光的小国公,状元郎,下一刻却坠入了地狱,成为了低贱的妓子。
被卖入勾栏之地后,他没有一刻合上过眼,眼睛里布满了鲜红的血丝,无论是身体上还是精神上,都一直遭受着巨大的折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