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人留着她,只是为了等这“药材”的“成熟”而已。
但没想到赵红玫死前拼命交出了一粒快活丸,加速了后来一系列事情的发生。
“按你这个推测,”严律说,“封天纵也是一类的,他们或许都是能‘进化’成怨神的人。这玩意儿如果真的可以成为最终的药材,老邹或许不知道为什么要关注这个女人,但封天纵被带走让他意识到了有问题,所以才会那么生气,他急需救邹雪花的办法。”
薛清极幽幽道:“那么封天纵就应该被带去了‘净地’。如果带走封天纵的是幕后之人,那么去见他的邹兴发和胡旭杰或许也被他带了过去,‘净地’若真是培育怨神的地方,那胡旭杰或许还不一定就已经出事了。”
他停顿一下:“你知道我是什么意思。”
大部分的妖和修士服用快活丸后都很快出现了孽化,赵红玫是个特例,她主动吸纳了求鲤江的那些秽物,封天纵和那个散修却忍了很久,而胡旭杰也一样,他至少忍了半年才开始出现问题。
他被快活丸筛选出来了,封天纵那样的都还有用,无论始作俑者是谁,至少都不会让胡旭杰直接出事儿。
现在还没到哭丧的时候。
严律将叠了塞兜里,抓起桌上的深灰色围巾走出门,对电话那头的薛清极道:“胡旭杰认为邹兴发能联系到真正搞出这些事儿的人,所以私下跟踪,但现在他和邹兴发都没消息了,按你查到的时间来看,他俩应该是先去见了肖暨。”
“但肖暨并不是幕后之人,他和邹兴发一样被耍了,或许现在都没意识到自己是被耍了。”薛清极听他语气又恢复了往常,蹙起的眉头略微松开,听到严律呼吸的异常时绷紧的身体也慢慢松弛。
他曾十分恼怒严律对生死的冷静,但这会儿他很庆幸严律的这份儿冷静还在。
妖皇一旦找到下一步路,便立刻拔腿前行,毫不犹豫。
既然知道胡旭杰已经成了这样,那就着手处理接下来的事情才是要紧。
薛清极:“邹雪花命不久矣,邹兴发等不及的,在肖暨这边没有得到想要的,就会立即去找能给他那个‘药’的人,可能发生了冲突或者其他情况,邹兴发和胡旭杰都进了那人的套子里。”
严律:“既然如此,那就不该从医院离开时的道路查,而是应该从他两个离开肖家后的去向查起。还有什么别的事儿吗?”
薛清极顿了顿:“我找到了我的剑。”
“什么?”严律一愣,“冲云?”
薛清极:“对,冲云。”
“在哪儿?你没认错?”严律已经想不起冲云的样子了,但这名字最近重新回忆起来,“是肖家那小孩儿之前说的那把古剑?!”
听到薛清极“嗯”了一声,严律难以置信地抹了一把脸,这事儿真是意外之喜,他冷静了一下:“肖家怎么说,这剑多少钱肯转给我?”
“你?那明明是我的剑,”薛清极轻笑道,“况且就算是肖家报价,妖皇家里那点儿破烂全卖了也未必能凑得齐价格。”
严律已走出了小区,边开车门边道:“剑的名字都有我参与,这剑也得有我一半儿吧?”
薛清极懒得跟他掰扯:“好好,就当你说的对。但现在剑并不在肖家,肖暨说自己将剑借出去了,他并未说是谁拿走,但我认为是孟氏家长。”
“孟德辰?”严律关上车门系好安全带,皱起眉,“他要剑干什么,孟家不是干这个的啊?”
薛清极笑道:“是啊,我也奇怪。”
电话那头传来隋辨的说话声,薛清极又道:“他不仅拿走了我的剑,还知道‘净地’是什么,之前和隋辨说话时似乎说漏了嘴,隋辨清晨见到他时,他状态很差。”
严律之前基本没和孟德辰有什么联系,这会儿听到冲云在他手上也懵了。
对薛清极来说,世上再没有比冲云更合适的一把剑了。他想了想道:“这样,我先给他打个电话——”
“我已联系了董四喜,除了告知现在情况外,还要来了孟德辰的联系方式,”薛清极打断他,“你现在专心妖族的事便可,我的剑,当然要我去讨要,不过若真要付钱,妖皇真愿意帮我赎回来?”
“砸锅卖铁,”严律咬上烟,“也得把对象喜欢的东西搞到。”
薛清极轻轻笑了几声。
手机震动,老棉给严律发来一条信息——“暂时还没查到邹兴发的下落,但可以确认,今日凌晨时他手底几个得力小辈儿回了一趟医院,小龙已探查清楚,院内收治的服药者有三分之一被带走,目前下落不明。”
严律只感觉一阵冷意爬过全身。
邹兴发或许已经知道了服药者之间也并不相同,他带走那些符合“条件”的服药者是要去哪里?
净地。
为了邹雪花,他愿意牺牲同族。
那胡旭杰呢?是否也是可以被牺牲掉的一个?
第85章
为了和老棉联系, 严律先挂断了和薛清极的通讯。
他现在神经紧绷,脑子转的像是四条腿各走各的狗崽子——很忙,但前进速度惨不忍睹。
好在薛清极帮着捋了点儿思路后严律心里略定了些, 老棉的电话一打通,严律第一句就是:“查查记录,被带走的那几个吃了药的妖服药时间有多长?应该都不短吧。”
老棉那边儿停顿了一下,传来鼠标点击的声音, 应该是在查发过来的名录:“对, 这你也知道?”
“除了体质特殊的赵红玫外,封天纵、仙门那个散修甚至是胡旭杰,至少都有半年以上的服用史, 但没有像其他人和妖那样暴毙或者没多久就孽化, ”严律听到自己的想法应验,心里却更沉, “快活丸应该是筛选出最适合成为‘人造怨神’的人选,然后拉去一个特殊的地点, 在那个地方完成异变,只是目前我们还不知道这地方在哪儿。”
老棉错愕地“啊”了声, 缓了几秒才道:“严哥, 大胡他?!”
严律咬着烟闭了闭眼,手指搓了搓兜里胡旭杰留下的信,薄薄的一张纸, 却跟刀片儿似地划过他已经几乎感觉不到痛觉的皮肤。
严律言简意赅:“他在自己房里留下信, 承认在半年之前就开始接触快活丸。”
省略掉胡旭杰信上遗嘱似的零碎嘱托,严律将胡旭杰服药、决定跟踪邹兴发等重要事情说了一遍。
老棉沉默片刻, 重重骂了一句:“老邹,老邹!真是糊涂!”
他和邹兴发年轻时就熟识, 赤尾虽然不大瞧得上他们坎精,但他俩却从没有什么冲突,年纪大了之后剩的老面孔越来越少,邹兴发也没了年轻时的高傲,俩妖反倒是能趁得空唠上几句。
不需要严律说明白,老棉就已经猜到了邹兴发和胡旭杰走到这一步是为了什么。
他犹豫片刻,还是开口:“大胡……毕竟年轻,行差踏错一步……”
“有时候掉进悬崖也就是那么一步,”严律抽了一口烟,苦笑地扯了扯嘴角,“半年,他真能给我找难题。”
老棉不过是长期服用了山怪喂下的过了它身体之后出来的快活丸的产物,半个来月时间就足够魂儿出问题,严律强忍反噬给他拔了孽,就这样也算是废了。
这也是为什么当年严律处在鼎盛时期,拿那些使用了淬魂的妖也没有任何救治办法的原因。
轻度的还好点儿,就跟老棉差不多,尽全力也能留下一条命。
胡旭杰这样儿的,拔孽就等于让严律消耗自身的同时还送他去死。
老棉在地下医院这么多天,很清楚这其中的厉害,没敢问严律到底要怎么处理这难题:“他自己应该也清楚,已经做好了活不了的打算,不然也不会一声不吭去跟老邹。”
严律揉了揉酸痛的眼眶,不想多谈这话题,转而道:“赤尾那边儿,知情的应该没几个,其他几个族的呢?”
“我已经召集各族族长过来告知了,赤尾既然已经确定犯事儿,到了这地步还是全都心里有数的好,”老棉道,“各族都有出事儿的妖,但除了特别严重的自己带回去‘处理’了之外,轻度的都压在医院这边儿,这会儿都不抱怨老堂街是‘大家长’了,老实得很,巴不得街上能再帮着多出力。”
快活丸带来的打击太大,对各族都是麻烦。
想要保证族内的安全,自然是要割掉这些已经“腐烂”的同族,但自己切掉毕竟不忍,老堂街肯统一治疗、治不好的统一处理自然是再好不过。
严律“嗯”了声,他这些年已经习惯了这些破事儿,只问:“还有别的消息吗?”
“暂时没——”老棉那边儿传来信息提示音,他说一半儿的话断了,鼠标“卡卡”地点了几下,轻咦道,“严哥,我托官面儿上的妖查了,监控上最后一次捕捉到老邹的车出现在哪儿你猜猜?”
严律不耐烦:“你先猜猜我现在会不会开车过去碾死你?”
“对不住,顺嘴顺嘴,”老棉赶紧把自己爱卖关子扯犊子的毛病给收敛了,“老市场!你知道那是哪儿,那地方只有仙门在!”
老棉将监控视频传给了严律,自己则继续去处理各族的事情。
临挂电话前老棉问胡旭杰的事儿可以暂时不对其他族的妖说,毕竟主要犯事儿的是邹兴发,但佘龙和邹雪花问起来怎么办。
老棉迟疑道:“刚才小龙去医院的时候,顺道去看了看雪花。那孩子状态很不好,你过去的时候她还能坐着说话,小龙过去的时候她只能躺着了,也不知道是不是感觉到了什么,还问小龙大胡在做什么,小龙糊弄过去了。”
“先别告诉她,一个是她爸一个是她对象,这事儿告诉她肯定要糟,就说大胡让我指使去外市出活儿了,”严律道,“小龙那边儿我等会儿给他发个消息。”
老棉叹口气儿:“老邹拼了命不惜把同族推出去,就为了救雪花。哥,你说他有没有想过雪花要知道自己亲爹这么做,她还怎么活?”
严律被问住了,老棉也没需要他回答就挂断了。
活着总会遇到许多没有答案的事情。
就像薛清极拼命想要活下来留在他身边一样,甚至动过和山怪、赵红玫一样的念头。这是一种执念,雪花是邹兴发的执念,严律是薛清极的执念,这执念的源头是因为爱。
爱的可以放下底线,甚至爱的不需要另一个人来参与决定。
不同的是薛清极还想从严律身上得到同样的回应,所以他反复试探,让严律有了给他两巴掌让他好好做人的机会。
而邹兴发对女儿的感情,和赵红玫是一样的,这两位父母不分人还是妖,都无条件地为孩子放下了尊严、道德甚至是性命。
却没想过徐盼娣和邹雪花在得知真相的时候,又要怎么面对现实。
严律忽然很庆幸薛清极是那么个追根究底的性格,才让他俩能对这些问题认真谈谈,即便是争吵干架互不理解,但对对方的感情也还是让彼此各退一步。
这选择里至少严律参与了,所以以后无论发生什么,严律觉得自己都能接受。
烟烧到了底,严律回过神儿,将信纸拿出来拍照发给佘龙,又简单说了对目前情况的推测后,点开老棉发来的信息查看。
监控不知道具体是哪个摄像头拍到的,并不清晰。
依稀能辨认的出是凌晨三四点的老市场街头,邹兴发的车缓缓开到,因为监控范围有限,所有没拍摄到胡旭杰的车。
车挺稳差不多过了十几分钟后,邹兴发从车上下来,径直走向街对过一处小道。
小道似乎还停着一辆车,停的十分狡猾,只能看到车灯亮着,但车牌车型一概看不清楚。
邹兴发怒气冲冲地疾步过去,也跟车一样隐没进阴暗小巷中。
过了五六分钟,一个鬼鬼祟祟的身影从镜头外走进来。
胡旭杰人高马大的轮廓弓腰蹑步,一寸寸地挪到小巷外,想偷听里边儿的对话,但又不敢靠近,抓耳挠腮地蹲在一处店面忘记收走的竖牌后不肯离开。
严律一瞧见他这笨贼的模样就气不打一处来,但还是忍不住多看几眼,这小子这会儿看样子还没出什么问题,胳膊腿儿都在。
邹兴发一直没从车上下来,严律将视频进度向后拉了一段,大概过了半个多小时,两辆面包车前后脚开进监控范围内。
车上下来两个妖,严律认出是赤尾里比较顶事儿的俩小辈儿,也是跟邹兴发有直系血缘关系的小辈儿。
胡旭杰急忙躲起来,俩小辈儿下了车也走进小巷,胡旭杰才慢慢从角落里走出来,然后蹑手蹑脚地来到面包车旁,显然是想查看里边儿拉的是什么。
即使视频里看不清楚,但严律也多少猜到了胡旭杰会看到什么。
他会看到长满了秽肢即将孽化或者暂时还算稳定的同族。
果然,视频中胡旭杰愣住了,似乎无法想象地揉了揉眼睛,又给了自己一耳光,试图清醒一点后再查看,这次他确认自己没有眼花。
严律看到视频中他撑在车窗上的手慢慢下滑,最后蹲在地上抱着脑袋。
变故也就是在这时发生,小巷内,邹兴发走了出来,他一眼瞧见胡旭杰,起先是愣了下,随即疾步过来,过程中不断向后看,应该是看小巷内有没有别人发现。
邹兴发冲到胡旭杰身边,将他朝外推搡,过程中他试图捂着胡旭杰的嘴不让他发出动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