谷却风低下头,想起他买好果汁回去找司玉时,对方已经离开。
他在第二天,鼓起勇气敲响了司玉的车窗,想把果汁给他。
司玉却说——
“他说,你有病吧?”
贺云愣了一瞬。
恰好此刻电梯门打开,谷却风先一步走出梯厢。
“那之后,他就很讨厌我。”谷却风摘下口罩,“就像,他虽然忘记了那晚的事情,但是,看见我会让他想起来,所以就很讨厌我。”
厚重的地毯上,二人走路的脚步声很轻,就像谷却风越来越轻的声音。
“你放心,我没跟任何人讲过这件事情。”
谷却风刷卡拧开房门。
贺云出声叫停了他:“那你为什么告诉我?”
谷却风转过身,头顶的光线让他脸上的表情晦暗不明。
片刻后,他笑道:“嫉妒了你很久,炫耀一下。”
贺云和他道了谢,谢他的「炫耀」,帮自己又找到了一块关于司玉的拼图。
第二天,司玉离开了酒店。
他在走廊再次见到了谷却风。
二人擦肩而过。
司玉同样翻了个白眼,谷却风也像上次那样,在二人擦肩而过后,停在了原地。
贺云将行李放好后,坐上电梯来接司玉。
在对方扑进自己怀中时,他在慢慢合上的电梯门中,看见了沉默站在走廊,凝视司玉的人。
贺云看着谷却风,仿佛见到了自己的影子。
“你会忘记我吗?”
司玉很困,没听清问题,勉强点头。
“说你不会。”
司玉睁开眼,注视着黑暗中的贺云。
第49章 最后缠绵
塞尔提格山谷的上空挂着一轮血月。
在他们抵达格劳宾登州时, 贺云就跟他说过,今晚有月全食。
司玉见过一次,只觉得那像是嗜血的钢铁残片, 在昏暗如污血的空中生出锈渍,没有丝毫美感。
半山腰的木屋阳台上, 司玉穿着单薄的白色衬衫, 闯入贺云架好的长焦相机镜头。
入秋的瑞士山谷,风有些发凉。
夜风吹得司玉勾紧了脚尖;而他勾走了贺云。
贺云亲着他的锁骨,温热的脸颊和刺刺的黑发, 蹭得司玉又痒又麻。
也是在这个时候,他听见贺云问了什么, 还迷糊着,听不大清, 只好点头。
“说你不会。”
黑暗中,贺云高挺的山根映着窗外的光,像是山谷中从雪山淌下的冰冷溪水。
他的眼,望着自己的眼;他的手, 擒住自己下巴的手——温柔又强制。
“不会。”司玉似乎想起了贺云问他的问题,“司玉不会忘记贺云。”
他捧起他的脸, 温柔接吻。
那晚, 司玉的梦里出现了很多人。
在戛纳节庆宫街上, 敲响他车窗的谷却风;在rua教学楼外, 向他投来异样目光的路人;在伦敦公寓楼下,着急询问他是否需要帮助的门童。
那些人像是一枚枚生锈的图钉,将司玉牢牢钉在以吞噬记忆为食的漩涡底部。
他只能躺在深海里, 睁着眼、一动不动地看着声势浩大的怪物,将过往吞入腹中、分裂、嚼碎。
「司玉, 不要忘记我。」
贺云为什么会害怕呢?
自己明明从来没有忘记过任何事情。
难道不好的事情,也应该被记住吗?
那自己的痛苦怎么办,自己应该受此煎熬吗?
沈确的脸也出现了,他的额上青筋暴起,声嘶力竭地吼道:“你能忘记那么多事情,为什么?!为什么就不能忘记当年在南法的事情?!为什么?!”
司玉再次被梦里的沈确吓哭,好像哪怕已经过去四年,他还是那么没长进。
他睁开眼,转身抱住贺云。
“因为,我不想忘记贺云。”
贺云是他见过最好的人,他不能忘记贺云,他要找到贺云。
司玉像是见不得光、窥视圣诞礼物的小偷,紧紧盯着贺云。
他看着贺云把下巴埋进黑色骆马绒围巾中,戴上冲锋衣兜帽,背着双肩背,赶赴一个又一个打工地点。
司玉想要找到一个合适的时机走向前去,想要大方地对贺云伸出手,介绍自己。
可是这些,都在他未能生出的勇气下失败,贺云也没有发现他。
那一年间,贺云无暇再去昂头欣赏月色,只能埋头赶路,所以他忽略了很多事情。
忽略了在他身后,一直看着他的司玉。
终于,在司玉被粉丝发现时,他找到了机会。
他闯入了贺云身边,闯入了他的人生。
“救救我。”司玉对他说。
贺云每次都这么做了。
贺云去过很多地方,见过很多人,就像他跟埃莉诺提到的:在兰佩杜萨岛见到偷渡的难民,在南法见到步入地中海,企图自杀的游客,在塞萨洛尼基见到武装抗议的市民……
司玉只是其中的一个,不起眼的一个,长句中最容易被忽视的那一个。
「你在17岁有遇见喜欢的人吗?」
四年前的南法,20岁的司玉遇见了17岁的贺云。
「这是第二次。」
两年前的白崖边缘,司玉被贺云紧抱在怀里,那是贺云第二次救下他。
「因为你,我才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