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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又不是瓷娃娃。”司玉躺下,“不用担心我摔碎的。”
  贺云撕防水贴的手顿住,眼皮微微颤抖,含糊地“嗯”了一声。
  他谨慎地在司玉左眼纱布,贴了两层防水贴,再用毛巾轻轻盖住,才拿过花洒,给他冲洗头发。
  “我这么按,会不会扯到你的伤口?”
  “一点点。”
  “好,不舒服要告诉我,知道吗?”
  “嗯,知道啦。”
  吹头发时,贺云也不敢把风力开大,低温低档,慢慢吹着。
  躺在他大腿上的司玉已经睡着,贺云凝视着他的脸。
  “怎么会不好看呢?”
  贺云的声音很小。
  “司玉没有不好看的时候。”
  他将司玉身上的被子盖好,又在床边待了许久,才恋恋不舍地拿起纸袋出了卧室。
  纸袋中除了各类药物,就是梅丽莎的医嘱。
  贺云看着上面对于止疼药的服用条件,坐到沙发上,仔细算了算,再隔四个小时,司玉就可以再吃一次。
  他拿出手机,把所有药物的服用时间都记录进提醒事项,可字敲到一半,他却停下了手指。
  余光中,他面前长方体天然大理石茶几的边缘,有一道干涸的血迹。
  贺云的手无力垂下,视野模糊,只有那处,以及顺着它蓝色纹理流下的条条黑红血迹,看得是那么真切。
  他颤抖着手指,点开昨夜和司玉的对话框:
  【宝宝:我在沙发等你】
  【hy:盖上毯子,小心睡着了。】
  【宝宝:知道啦】
  【宝宝:要早点回来抱我回去哦】
  【宝宝:不然我会滚下去的】
  【hy:一定。】
  啪嗒——啪嗒——
  一滴滴眼泪落到屏幕上,它们像是一块块巨石,被扔进水平如镜的湖泊中,激起阵阵水花。
  砸碎的不仅是湖泊的平静,还有聊天壁纸上,捧着玫瑰花束,遮住大半张脸,仅露出眉眼的司玉。
  ——仅露出的眉眼,也被贺云亲手砸碎。
  贺云瘫坐在沙发上许久,直到月光将那处血迹照得愈发骇人,他才拖动双腿,走向露台。
  他跪在地上,用毛巾一点点、一下下擦拭着,可是,为什么擦不干净。
  贺云噌地一下站起来,丢掉毛巾,一脚踹向茶几。
  拥有优美细腻的蓝色纹理的天然大理石方桌,在truda case官网售价12万美金,但此时却尽是可憎。
  为什么要怪它呢?
  明明是自己承诺司玉,会在他睡着前到家;
  明明是自己承诺司玉,一定会抱他回卧室。
  明明,自己才是罪魁祸首。
  贺云扭头看向通往卧室的走廊。
  司玉没有怪他,因为司玉忘了。
  就像他忘记在伊斯特本哭泣的夜晚,忘记在机场是他打给自己的电话,忘记他跑去rua找自己的清晨,忘记他在京港痛哭的午后……
  司玉睡醒了,司玉忘记了。
  可是贺云没办法,他没办法忘记,司玉又一次哭着对他说,“你终于回来了,贺云,你终于回来了……”
  好像每当司玉需要他的时候,他都不在。
  贺云好像一头闯入了死胡同,被名为自责、愧疚和担忧的高墙团团包围;而在他面前,只有一条出路。
  他转过身,走进卧室,走到司玉身边。
  这是他唯一的出路。
  “我不会再离开你了。”
  -
  沈确觉得,让司玉离开自己,待在贺云身边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错误。
  他看着从诊所拿到的病历单,被上面的阿拉伯数字深深刺痛——
  “14针,他缝了14针。”
  司机和聂双大气不敢出,连呼吸都不敢发出声音。
  14针是什么?
  是司玉把别人揍得缝了14针,沈确都会担心他挥铁棍的手会疼的程度。
  聂双想着,只希望司玉的状态别太糟糕。
  但是,怕什么来什么,司玉的情况真的太糟糕了。
  半张脸肿胀得像是蒸煮太久,而破裂蛋壳,溢出内里的鸡蛋;
  颜色则像是从淤泥中抓起的活青蟹,青绿色的鼓起、光滑的蟹壳上,还有灰褐色的泥渍;
  他的眼睛,琥珀色的瞳孔也看得不再真切,它和原本干净清澈的眼白一样,都被充血的红色血丝布满,好似正在被毒藤缠绕、啃噬;
  双眼皮的褶皱和他深邃的眼窝一同消失,被肿胀的鸡蛋和鼓起的蟹壳取代。
  覆盖在眉骨和眼窝的白色纱布,像四月伦敦不合时宜的雪,洁白却刺眼。
  聂双紧闭嘴唇、屏住呼吸,鼻腔发出一声尖锐的倒吸气。
  他停下想冲到司玉身边的脚步,偷看起身旁沈确的神情,却发现对方别过脸,只留下肩膀微微发颤的背影。
  聂双不知道沈确到底在想什么。
  他默默挪到一侧,挡住了精美瓷器,害怕沈确直接捞起它,砸向正在给司玉穿鞋的贺云。
  “鞋带有点紧。”
  “好。”
  贺云松了松,询问司玉,得到点头后,又打了个活结,收短小尾巴。
  “阿双,大号口罩带了吗?”
  被点到名的聂双回过神,一手抱走青花瓷,一手从包里将口罩拿出。
  “哥,疼不疼啊?怎么肿成这样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