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玉20岁那年的采访,只有在戛纳电影节的部分,剩余的大半年,他就好像消失了,再无半点公开露面。
那时候的自己在做什么呢?
贺云放下手机。
17岁,似乎在环欧骑行,司玉在戛纳的时候,他也在南法。
“如果早点遇见就好了。”
贺云再次说出了这句话。
他看着自那之后,无论是采访、露面还是社交媒体的风格都大变的司玉,并不认同粉丝的猜想:拍摄仿生人电影太过入戏,而无法抽离。
一定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那年,司玉身上一定发生了什么事情,而且和沈确有关。
不然,光凭司玉愧疚自责不已「害死」沈确父亲这一件事,他都不可能会和沈确关系僵持到这个地步。
贺云迫切地想要知道。
可谜底就在记忆宫殿的门后,只是他没能推开蔚蓝海岸的那扇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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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些树还是光秃秃,像是查尔斯的脑袋,多看一眼,也只会让人生出担心自己头发的念头。”
埃莉诺看着湖旁的榉树,摸了摸盘起的棕发。
推着轮椅的贺云笑起来。
他将轮椅固定好,坐上湖边石头:“我回伦敦都快一周,还没见过四月的太阳,的确不算好天气。”
清晨的雾气,在湖面蔓延到布满浓云的天空,又在地平线上的丛生榉树沉下,像是加入过多松节油的油画,干燥又暗淡。
埃莉诺对伦敦的天气习以为常,反而笑着埋怨贺云,说他这次离家太久。
“中国我的确去得不多。”埃莉诺问贺云,“很漂亮吗?让你看上去,似乎很想回去。”
贺云没点头,也未摇头。
他起身放下轮椅刹车,继续推着埃莉诺往湖水另一端走去。
“我现在更需要陪在你身边。”
埃莉诺像朵无声衰败的花,每隔8周来看她的贺云,更加清楚地发现了这一点。
她没有生病,她的骨骼、心脏和大脑都很健康,但却在一点点地干枯,如同被千万只蚂蚁钻行过的沙堡,她的生命正在消散。
贺云何尝不知道,将埃莉诺「囚禁」在圣玛丽,无异是拧紧了玻璃瓶的瓶盖,氧气耗尽,鸟虫死亡,不过是时间问题。
她曾在行宫舞会中厌烦了华尔兹,向着邀请她跳舞的男伴问道:“cha cha or swing?”
所有自诩名流的男士都退却了,只有一个亚裔男人,他伸出手,反问道:“disco?”
那一晚,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了他们身上。
据说,举办晚会的二婚两口子是黑着脸走的,毕竟,在雨中庭院草坪从迪斯科跳到恰恰舞的两人,实在太过碍眼。
“what’s your name?”
“贺公楚。”
埃莉诺问他怎么不取个英文名,毕竟中文读起来太过绕口。
贺公楚摘下一朵白玫瑰,用手帕包起送给她,挑眉道:“因为,我是来改变这个国家,而不是让它改变我。”
野心勃勃又绅士得体的亚洲男人,在此刻俘获了埃莉诺的心。
选票一骑绝尘的贺公楚不需要英文名,这个国家,这个世界会一遍遍喊出他的名字。
他们的孩子也不需要。
「贺云」
碧蓝高空,无拘无束。
贺云不需要成为什么,他只需成为他自己。
埃莉诺很喜欢这个名字,更喜欢自己出色的孩子。
贺云转学回汉菲尔公学之前,他一直就读于瑞士寄宿学校。
贺云喜欢滑雪和天文,那里就可以让他推门在阿尔卑斯山滑雪,在学校山顶天文台上天文课;严苛的国籍招生比例,也不会有埃莉诺深恶痛绝的英国寄宿校抱团霸凌的问题。
地理位置绝佳,还可以在周末到欧洲各地,去做他任何想做的事情。
埃莉诺还记得贺云17岁那天,他背上双肩包,骑上山地车开始了为期半年的欧洲骑行。
埃莉诺担心贺云居无定所、饥寒交迫。
“亲爱的,你的中文进步很大,但这几个成语都不适合我们儿子。”贺公楚看着手机上的短信,“他刚出门半小时,安特卫普的酒店总统套房就已经在为他准备欢迎卡片了。”
埃莉诺:“他为什么要住酒店?”
贺公楚:“因为没有人会在比利时购置房产。”
埃莉诺:“现在呢?”
“现在?”
贺公楚放下报纸,不解地看去,刚好撞见埃莉诺放下撩开纱帘的手,抱胸看他。
“……好,我让他们去办。”
贺云走了小半年,虽然每日都会通视频,但埃莉诺更是不放心。
“真是糟糕,宝贝一路见到了许多糟糕的事情。”
“例如……”
“你先把笔记本合上。”
贺公楚合上屏幕,对埃莉诺做了个「请」的手势。
埃莉诺讲起贺云的所见所闻,在兰佩杜萨岛见到偷渡的难民,在南法见到步入地中海,企图自杀的游客,在塞萨洛尼基见到武装抗议的市民……
埃莉诺叹了口气:“现在,外面的日子都这么难过吗?”
贺公楚不置可否地耸肩。
“日子都是难过的,只有过去更难,还是未来更难。”
很快,难过的日子也来到了他们头上。
见过太多真正苦难的贺云,好似也有了直面苦难的决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