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快点。”秦储说。
坐在后排的司机莫名感觉到气氛紧张,虽然秦总依旧是那一副表情。
一副表情。
司机的脑海里突然出现这个念头,凉意爬上脊背,他忍不住的想。
一个正常人能一直一副表情吗?
“快点。”秦储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绪。
车子压着最高速,疾驰而去。
秦储的右手都无意识的细微的颤,他从黑屏手机里看到了自己的样子。
一成不变的表情,很平静很得体,看起来冷冰冰的,眼神像翻不起波澜的死水。
……真是一滩死水。
秦储往上挑了一下唇角,勉强又假的笑。
像是没有灵魂的木偶一样。
秦储咻的将手机反扣,目视远方。
司机从后视镜里看到秦储的表情,感觉如芒在背,犹豫半天,还是忍不住说,“秦总,要不然我们还是等等小林先生吧,也耽误不了多久……”
然后被秦储一个眼神吓得噤声。
一路无话,秦储紧紧反扣着手机,手指压在上面,指尖泛白,像压着一只即将钻出笼的可怖猛兽。
不知过了多久,熟悉的风景印入眼帘,秦储眨了下眼,发涩的眼睛得到了暂时的缓解。
依旧是汪婶在一旁候着。
秦储准备打开车门的手顿了一下,然后从车上抽了一个口罩出来。
本来就放了很多,白色的,很正规的医用口罩,严谨得像是一个禁锢凶兽的止咬器。
但这个秦储拿出来的这个不是,自从清原发了宣传照,林白舴的热度上飙,车内的口罩就成了林白舴的必需品。
躺在秦储手心里的那只口罩,左边印着一株小太阳花,金黄色的,花瓣尽情的舒展开。
秦储垂眸看了会,将储物格里的口罩都拿了出来。
五颜六色的花朵和q版小人落满了秦储的手心。
全是林白舴换的。
秦储最终拿了最深处的那个。
上面有一只很可爱笑得很灿烂的q版萨摩耶。
车门被关上,汪婶迎上来像往常一样絮絮叨叨,“夫人等了您很久,特意熬的乳鸽汤都冷了……”总之都是些没什么营养的车轱辘话。
秦储抬眼,“她呢?还好吗?”
“啊。”汪婶被这个莫名其妙的问题打懵了,然后愣愣应声,“夫人挺好的。”
她抬眼看了眼秦储,看到了秦储额角细碎的汗,感觉有点奇怪,“您出汗了?”这么冷的天。
秦储垂眼,不动声色拿纸巾整理了一下,“车内暖气开高了。”
“哦哦。”汪婶注意力很快转移,开始跟秦储说秦澜最近的身体状况,说她是怎么照顾秦澜的,也带了点邀功的意思。
秦储默默听着,不发一言,直到跟着汪婶走到了秦宅内。
秦澜端坐在红木大桌主座,眼睛跟有追踪器一样钉在秦储身上,很平静的看着秦储。
汪婶倒吸一口冷气,声音一瞬间消了。
一片寂静。
汤汤水水砸了满地,一地的瓷器碎片,看起来触目惊心,飘香的乳白汤汁顺着桌腿淌下来。
空气里全是鲜美温暖的味道。
就是汪婶嘴里那桌夫人精心准备的午餐。
汪婶被这副场景吓得僵在原地,抖了抖嘴唇,去看秦储的表情,“这……这。”
秦储依旧是那副模样,闻言对汪婶说,“麻烦您收拾一下。”
平静得有些不正常。
汪婶连连点头,“好……好。”
秦储偏头咳了一下,连脸色咳白了两分,然后他迎着秦澜的目光,将握在手心里的口罩戴上了。
“你回来了。”秦澜很平静的说,目光却牢牢钉在秦储身上,“你回来得晚了。”
“嗯。”秦储迎上秦澜的目光,“抱歉。”
没有解释和问候,就像冷冰冰的程序对话。
秦澜手边放着一柄木梳,劣质材料,年代久远,上面糊的漆掉了一半,还分布着些许裂纹,看起来主人保存得也不甚用心。
秦澜就用那把木梳轻轻的梳了一下头发,与其说是梳,不如说是挨了一下头发,像是下意识的动作。
秦澜表情严肃,上下审视秦储,动作举止都带着古典韵味,像是古代最克己复礼的大家闺秀,她看了一眼汪婶说,“陪我回房间吧。”
秦储捻了一下手指,眼神趋近于麻木,跟着秦澜走了。
房门被秦储合上。
下一瞬间,几张惨白的纸就劈头盖脸的朝秦储扑来。
“你忘了。”秦澜喃喃重复,像是质问,眼睛狠厉,“你忘了。”
秦储弯腰将那几张纸捡起来,过去的回忆呼啸而至,那几张纸像是巴掌一样扇到秦储脸上。
是精神类疾病的检查报告。
每一项都是正常。
“你上个月的检查报告没有给我。”秦澜又重新恢复成端庄优雅的模样,却神经质一般的重复,“你不能生病,你不能生病。”
“我下午去趟医院。”秦储把白色的纸张攥出褶皱,“明天把结果发给你。”
秦澜像是听不到他在说什么,一直不停的重复。
秦储没说话,将扔到地面上的检查报告,一张一张整理好,连攥出来的痕迹都抚平了放到桌子边。
秦澜静静看着秦储的动作,然后突然站起身,一把扯下了秦储的口罩,目光兀的变了,指着口罩上面那只可爱的q版小狗,质问,“这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