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后不久,候景将皇帝软禁,废为晋安王。并同时迎立萧欢之子萧栋为帝。改元天正。
从那以后,整个大梁真正的属于了候景。而萧纲…….摆在他面前的路似乎只有一条。昭佩知道那前景是多么的艰涩多么的危险,也许她和萧纲的前途是一样的。那时候,昭佩所感受到的是前所未有的无助和担忧。
萧纲一个人呆在幽静的大殿内,那孤寂落寞的身影,像极了一年前的萧衍。昭佩眼眶一直是红的,忍着不让自己流下泪来。她知道,此刻她不能畏缩不能软弱,至少面上不可以。
可萧纲却一如往常那样淡淡笑着,虽然落魄狼狈,他的目光依旧柔和而淡然。他望着眼前硬挺挺立在跟前的昭佩,凄然说道:“还好……不是大哥……”还好不是他,面对这样的腥风血雨。
他有些庆幸地笑着,可昭佩蓦得转身让他看不见自己落下来的滚烫的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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汝南。
“王爷!南方已经失守了!王僧辩的大军已经攻来!”一个褴褛衣衫的士兵跌跌撞撞跑来,浑身沾满了鲜血。当跑到大部队面前时已经再没有了力气,直接瘫倒在地上。
众人面露难色,面面相觑。那种挫败之感慢慢弥散开来,他们都嗅到了不好的结局,那个无人可以改变的结局。
“这个狗娘养的,为什么不去打奸贼,而是勾结外邦将矛头指向咱们?”其中一个副将终究忍不住狠狠砸着桌子,愤愤叫道。众人应和,却没有其他办法。
副将转身望向一直沉默不语的萧纶,放缓了声音慢慢问道:“王爷,您说我们怎么办?”
萧纶一身的深蓝色劲装已经有几处残破,身上还有大片的暗红色,分不清楚到底是自己的血迹还是别人的。他低垂着的头似乎一直在思忖着什么。
过了许久,萧纶缓缓抬起了头,那张平日里写着丰采潇洒的脸此刻毫无血色,苍白而疲惫。那双曾经神采奕奕的眼眸,已经在挫败中黯淡了下去。他扫视了一圈,剩下的人不过两百人……..曾经的万人大军,曾经雄心壮志。却在他的好七弟冷酷的打击下慢慢颓败下去了……他一直相信七弟的才华和雄心,他一直相信,七弟有能力得到他所要的。可是,现在萧纶却不相信……在大梁危难之际,自己会落在兄弟的手上。
而萧纶心里,是那样的渴切可以到达建康……那里有他的三哥,还有佩佩……她现在一定在等待着期盼着……
可是如今……
萧纶的双眸染上红色,他倏地站起身,手扶住腰间的佩剑扬声喊道:“兄弟们!你们随我出生入死,我却辜负了大家的期望。如今陷入窘境,我们只有背水一战拼死一搏。对不住,让大家跟着我……”
话还没说完就听方才那副将扯着嗓子喊道:“王爷!兄弟们誓死追随您!就算拼了这条命,也要和王爷共进退!兄弟们!你们说是不是?”
话音刚落,就听见此起彼伏的应和声。尽管只有六十人,可那声音却震天的响。萧纶的眼眶不动声色地泛红了,他看着这些早就与他一样筋疲力尽士兵现在铆足了劲互相劝慰着。扬眉一笑,就好像年少时那样自信自得,他负手而立,一扫方才的窘迫。
滚动的乌云瞬时变换着,远处大量的军队顺水而下。萧纶站在队伍的前头,迎风立着。那冷冽的风卷起他的战袍,透着坚毅和隐隐的绝望。
那冲天的喊杀声,兵器交接时的冷酷金属声,以及那刃刀入肉的沉闷之声。不知名的江水,染上了那让人冷战的鲜血。不知过了多久,从晌午到黄昏,直到那战场厮杀之声越来越小,萧纶的军队……已经完全覆灭了。只留下了萧纶一个人,而他,浑身的鲜血,已经看不清原本的颜色了。
他的面前,是萧绎手下的人马。有些是自己曾经见过的,甚至以前在他面前献媚拍马的。而如今,看他的眼神,鄙夷轻蔑就好像在看一条死鱼一般。
萧纶强自撑着身子笔挺的身子,腿上有伤无法站稳,只得用剑抵着剑把自己撑起来。他的玉冠已经被削掉,那乌发披散在肩头更增凄凄之色。可他的唇角始终微微上扬着,眼神淡然地扫过他们。无时不刻,那与生俱来的贵族气与洒脱都没有放弃。
“邵陵王,让我们来送您一程吧。”为首的一个彪形大汉朗声笑道,“若是邵陵王路上嫌寂寞,在下可以寻个人来陪您。”他陶侃笑着,手中的剑已经出鞘。
看着他一步步走来,萧纶竟然无法反抗。他忍着身上的疼痛缓缓举起左手,不知何时藏于袖中的短刃就钉在了大汉的胸口。大汉没有想到,自己会这么落在这个垂死之人的手中。大汉怒目圆睁,带着十足的怒意奋力一刺。
冷剑入肉之声是那样的清晰分明,萧纶的胸口一阵剧痛,他忽然感觉到力气瞬间被抽去,身边的气温骤降就连呼吸都稀薄了。眼前的世界,在一瞬间变得异常的绚烂。
那些凶神恶煞冷酷笑着的人忽然不见了,他看见的是漫天的彩霞。他看见的是灿烂阳光下,在花海之中微笑的红衣少女。她笑靥如花,谁见到了都会扫去满身的阴霾。
他忽然想起,在扬州城外,她说会等他凯旋的,他也胸有成竹地满口答应了。可是……那红衫女子为什么越走越远了,她凄然地望着他,伸出了手。萧纶马上伸手想去拉住她,将她紧紧揽入怀中,可却够不到她。
他的耳边依旧盘旋着女子清脆的笑声,她正笑着唤他:“六真!”她说:“我等你凯旋回来!”可是他食言了。这一生,终究是错过了。
身子失去重心倒下的一霎那,萧纶张开了嘴想最后一次唤她的名字。映入眼帘的,是漫天绚烂的彩霞。(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