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起自己给廖惠汝打电话说不回来住时,廖惠汝没有多说什么,梁承礼后悔极了。当时他就应该追问一下为什么妈妈这么不在乎他,偏偏他选择的是为她的不计较暗自庆幸。
该不会真的是他们吵过架,所以他不回家住,正好能躲过硝烟战火吧?但是,为什么要让他面对战争过后的残骸呢?
“民政局的人也让我们冷静。”廖惠汝沉了沉气,“但是,问题可能就在于我们都冷静得太久了。”
这时,梁承礼突然想起前些天在超市里遇见梁晋和一个女人在一起购物。那画面再次出现在他的脑海,他只觉得胸腔一痛,差点呼吸不过来。
“为什么……”梁承礼观察着廖惠汝的表情,“冷静得太久,也得有一个契机才做决定吧?是吵架了吗?”
他的喉咙发紧,小心翼翼地问:“是爸爸做了对不起你的事吗?”
第94章 无意外-8
面对梁承礼的质问,廖惠汝的面色似是凝了霜。她注视着梁承礼,面上无喜无悲,过了几秒钟回答说:“没有。”
“那为什么?!”梁承礼不堪忍受地喊道。
廖惠汝垂下眼帘,淡淡地说:“非要问个为什么,那就是我们过不下去了。我们失去了共同的生活目标,不能再像以前那样‘携手前行’了。”
听罢,梁承礼感觉自己的整具身体都发凉了。妈妈说的话明明听起来有理有据,为什么他却怎么也无法理解呢?
“什么啊。”梁承礼皱着眉问,“什么失去了共同的生活目标?你们俩不是都在学校上班工作吗?你们都是老师,是双职工,都在为学校工作。这还不够步调一致吗?”
廖惠汝听完微怔,继而无奈地笑了笑,反问道:“你觉得这样就是有共同的生活目标吗?”
梁承礼冷脸看着她的笑容,没有回答。他当然不这样觉得,只因为理解不了廖惠汝的解释,所以才这么说了。就连他自己也认为这种说法幼稚可笑,可总比冠冕堂皇好一些。
“你们是真决定要离婚吗?”等他稍微冷静了一点,问,“什么时候决定的?”
廖惠汝带着歉意说:“昨天晚上。”
梁承礼结结实实地打了一个抖。
她起身走到他的面前,凝视他片刻,叹了一声,说:“我们想在你开学以前处理完这件事。你外婆的阿尔茨海默病最近恶化得很快,越来越糊涂了,我想回榕湖工作,好好照顾他。免得她把我忘记了。”
梁承礼屏住呼吸,恓惶道:“就算这样,也不用离婚吧?爸爸不愿意和你一起照顾外婆吗?我也可以帮忙的?为什么一定要离婚呢?从邕浔到榕湖,坐高铁才三个小时,我们一家人可以在周末团聚,我和爸爸周末可以去榕湖看外公外婆啊。”
他积极地为改变她的想法找理由,却发现自己说得越多,她的神情越宁静。她的眼神甚至有些许悲悯,只是菩萨看着苦苦挣扎却挣脱不出苦海的众生一般。
这样的联想令梁承礼的心凉透了。
良久,他问:“那我怎么办呢?”
“是啊。”廖惠汝叹气,“所以,刚才妈妈才问你,假如我和你爸离婚,你要跟谁。”
梁承礼懵住。
“我希望你能跟我回榕湖。师大附中是很好的学校,而且你在高一时已经有了一些成绩,只要一直保持下去,肯定能考上理想的大学。这一点,我不担心,也相信你对自己有信心。”廖惠汝双手交握,低着头沉吟片刻,“你是个大孩子了,很多事情可以自己做主,我不逼你。你也可以和你爸爸商量。如果你愿意跟我走,从下个学期开始,你就去师大附中上学。外公外婆家就在学校,你还可以像从前那样,住在家里,去教室上课。”
说完,她温柔地笑了笑。
梁承礼的头沉极了,他不明白为什么廖惠汝能笑出来。他憋足了一口气,说:“我不去。我就留在邕浔,在镜清读书。”
廖惠汝怔了一下,讪讪一笑,说:“好吧。但这个暑假很长,你还有时间再考虑考虑。距离我和你爸的离婚手续办完,也还需要一段时间。”
听见“离婚”二字,梁承礼的脑袋痛得像是要裂开似的。
“我出去走走,你自己吃晚饭吧。”梁承礼说完,头也不回地走了。
无论是“没有共同的生活目标”这种模糊的概念,还是换工作这么实际的理由,都没有办法让梁承礼理解和接受他们俩离婚的事实。
黄昏临近前的日照依然强烈,梁承礼顶着大太阳,快步地往小区外面走,不知不觉地走到地铁口,才发现自己居然没有目的地。
他依旧忍不住认为廖惠汝对他隐瞒了实情,可是,如果真是梁晋对不起她,她为什么不说呢?
他们是昨天晚上决定离婚的……
想到这一点,梁承礼的头越来越昏,甚至有些恶心反胃。
当他们做这个决定的时候,他在做什么呢?他是不是曾经有一点沾沾自喜,只因为廖惠汝轻易就同意他在外留宿?昨晚他过得挺轻松愉快的,完全没有想到家里发生了这么大的变故。
他怎么会一点都没有想到呢?廖惠汝和梁晋的感情很淡,关于这一点,他早就看出来了。为什么即便如此,他还是没有一点警觉性呢?
梁承礼的双腿发软,只觉得胃里越来越难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