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吵到你了?”季野马上问。
楚风扬摇头,季野就说快睡吧,伸手把楚风扬的睡袋塞紧,像极了好朋友之间才会做的举动。楚风扬心里一暖,他翻了个身想要和季野说说话,但对方已经闭上眼睛,开始平稳的呼吸。
季野基本上没有高反的样子,但是一天时间都在忙前忙后照顾他们这些病怏怏的人,所以入睡的很快,几乎是闭上眼睛就陷入睡眠。
帐篷是透了一点光的,借着月光和星光,还有应急灯折射进来光,他能清楚看到季野面对着他的脸,离他很近,只要往前伸个手,就能触碰到他微卷的头发。
季野睡觉很安静,不会乱动,就笔直地躺在那儿,比他清醒的时候更乖。眉头却舒展不开来,皱成一团,好像做了什么不好的梦。
他会梦到小时候被生硬的藤条抽打,或者是被撞击到大理石上吗?如果可以的话,还是希望他能够梦到一些不那么沉重的事情。
楚风扬只从一些影视剧中了解过校园暴力,他没有经历过那种事情,因为有钱人的学校氛围,全是用金钱堆砌出来的美好。也会有更富裕者向不那么富裕的同学进行隐形施压,几乎是冷暴力的那种,但是肢体上的暴力冲突他几乎从没见过。
他没法完全去感同身受季野的遭遇,但此时此刻他对此有无限的遗憾,他要了解季野、更靠近季野,却连最简单的共情都无法做到。他第一次有了这种想法,如果他出生在一个普通的人家,那么他所形成的思想是不是就更健全和成熟。
季野突然呓语了一声,楚风扬听不清他在说什么,就挪动了一下睡袋,季野似乎在说“跑,快跑。”
说了几个跑字之后,楚风扬听到了可可西里的字样,季野又恢复平静。
可可西里……
那个修车的女孩贺改,也说过想去那里,开车一路进藏。可可西里一直被称为生命的禁区,楚风扬在上高中那会看过那部同名电影,就一直觉得那片冷峻的土地是神圣不可践踏的,现在作为专业摄影师,他向往那里,同时又不能否认地惧怕那里。
楚风扬大致推算了一下,季野的家乡漠州距离可可西里至少六小时的车距,他为什么会做梦梦到那里?
楚风扬近在咫尺地看着这张脸,想从中寻求答案。看着看着又忍不住咬了咬牙齿。操,他可真帅啊。
楚风扬抑制住冲动很久,才不让自己从睡袋中抽出胳膊来去捏捏季野的脸颊。
可能是缺氧导致的一时冲动吧,楚风扬也闭上了眼睛,如果明天一觉醒来,他头脑清醒的时候还放不下季野,那他就贪心一回,不管三七二十一,什么一个世界两个世界的,先把季野带到上海再说。
给他钱也好,给他工作也好,再给他一点关心和温暖,自己总有能力让他忘记一些难过的事情。
大约早上七点左右,楚风扬被叫嚷声吵醒,外面似乎站了一大群人在咋舌说话,迷迷糊糊之间他被人从睡袋里拉了出来。
“赶紧的楚哥,日照金山!快起来帮我们拍下来!”
第9章 画笔
楚风扬一听到这声音就头疼,睡了一觉之后,身体已经恢复正常。他用了几秒才醒悟过来董广松在说什么,接着猛得起身,抓起枕头旁边的相机,也顾不上拉拢羽绒衣的拉链,冲出了帐篷。
眼前的视野突然变得拥挤,几乎所有帐篷里的人都出来了。在千米开外,是从厚重的云层之中挣脱的阳光,所浸染洗礼的山顶。橘黄色的山川和阴影处的白色雪线,分出了一条长长的界线,不断伸到他们所站着的地方。
董广松已经在朝楚风扬招手,钟忆雪站在他旁边,性质不高的样子,田赫手忙脚乱地帮她惨白的脸上抹点血色,她几乎都一动不动的。
楚风扬在昨天的悬崖边支好了三脚架,选了一颗长焦安上去,调好了相机参数,试着透过人群拍了两张确定了方位之后,让董广松带着钟忆雪站到稍微开阔一点的地方。
季野原地摘了一些格桑花回来,楚风扬眼睛一亮,说借个花,就把花拿走了,让钟忆雪捧着。钟忆雪一脸疲惫,许是高原反应还没有完全恢复,楚风扬让她靠近一些董广松,但是她整个身体明显在抗拒着。
“怎么了?”楚风扬从取景框前抬起头,“忆雪姐,你是不是还不太舒服?”
钟忆雪脸上的阴影被逐渐飘过来的阳光驱散,她小幅度点了点头,说:“我今天不太想拍照,就这样吧,我回帐篷休息了。”
雪山顶部恢复了常见无奇的白色,“钟忆雪你要干什么?”董广松朝钟忆雪的背影啐了一口,“这么好的机会,这么好的景都被你毁了,女人真是麻烦。”
“喂。”楚风扬皱了眉头,出声警告他注意点话语。
但是董广松正在气头上,又大声骂了一句:“神经病,大早上发什么癫啊?一天到晚整得跟老公主一样矫情,也不看看自己几岁了?”
“她是你未婚妻啊,你怎么这么说她?”站在一边的田赫也听不下去了,抱着双臂不可思议地看着董广松,“又不是什么要命的事情,有机会以后再拍呗。”
“关你什么事啊,我们夫妻间的事情还用你来管?”董广松也彻底不装了,他一直都看不起田赫喜欢男生,而田赫没有隐藏自己同性恋的身份,他只能日常装着和他友好相处。他从鼻孔里哼了一声:“你个同性恋你懂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