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弯腰象征性地系鞋带,起身时站得离苏煜远了一点,对方那只搭肩的手有点尴尬地收回去,视线追随着女孩们的背影,“她挺漂亮的,身材很正点,旁边那个就不行了,穿的土,腿也有点粗……”
苏煜自顾自评价一番,问:“你觉得呢?”
“我一般不谈论别人的长相,”顾以诚展露微笑,“我觉得观众买票应该是来看剧,不是来被我评头论足的,你觉得呢?”
“开个玩笑,哈哈。”苏煜讪笑两声,转头去和不远处的女演员搭话了。
吃饭时顾以诚有点心不在焉,拿着手机用小号刷微博,刷到一组今晚文清让的下班图。顾以诚双指放大看,那人罩在朦胧夜色之中,眉眼温柔。
组里的灯光设计是个开朗的年轻女孩,察觉他的表情变化,八卦道:“小顾老师,女朋友发信息了?”
顾以诚放下手机,佯装苦闷地叹气,说我哪有女朋友。
“搞事业也挺好的呀,”对方随口一提,没有在他的感情问题上深挖,举起手中的杯子,眼睛闪亮,“希望我们的剧能大卖。”
杯子碰到一起,撞出清脆声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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愿望实现得比预想中要早一点。
这个网络发达的时代从不缺精致皮囊和新鲜话题。短暂的出圈并没有令顾以诚一夜爆红,相关效应所带来的观众却足以填满一个小剧场。
不少人最初买票纯粹出于好奇,看完后被音乐和表演吸引,一来二去剧目的口碑便传开了,甚至吸引了几个网红博主来打卡。
宣发团队迅速抓住这波热度,各式活动搞得花样百出,每天排练演戏之余抓演员们拍物料。演出日渐火爆,黄牛敏锐地嗅到商机,票几乎场场售罄。
顾以诚的微博近一个月下来粉丝飞涨。他本人除了感觉sd的观众肉眼可见变多之外,生活暂时没有什么明显变化,依旧每天按部就班地排练演戏。微博私信和吴羽的工作邮箱堆满推广邀约,类目繁多,他一概没同意,只接了几个采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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华城进入雨季,一周里有四五天阴雨连绵的日子。
文清让在《仲夏夜之梦》的特别出演迎来尾声,一个月内他换过几次角色,今晚又扮回先知,首尾呼应,也算是种戏剧化的圆满。
这场1v1互动的观众没有什么令文清让意外的举动,互动部分由他全程主导。他带领对方穿过长廊的时候,不由得想起那位特别的“旅人”。
演出结束,文清让在后台卸妆,左肩隐约作痛,他不禁轻轻皱了下眉。
几年前的一场舞台事故让他留下了一点后遗症,遇上阴雨天,伤处经常会有感觉。
“文老师,”实习生小姑娘这时抱了个精致的长方形礼盒进来,瞥见他神情,忙问道,“您怎么了?”
“没事,”文清让恢复如常,冲她笑了笑,“你找我吗?”
“刚才演出的时候跑腿送了这个过来,说是给您的。”
老观众和工作人员多数都知道文老师不收礼物,只接受信和卡片,连粉丝sd送花都被他一再婉拒。他平日里很随和,但在这种事上态度坚决。
实习生打量着怀中的礼盒,不禁有些好奇。
“辛苦了,谢谢。”
实习生放下东西出去了。
文清让卸完妆换好衣服回来,慢慢将盒盖打开,礼盒外部被打湿了一点,想必送它的人是冒着一场大雨赶来。
花束的配色以蓝白为主,和香气一样淡雅,根部插在花泥中,花叶上沾着一点南方夏日的潮湿水汽。他拿起花束,在包装纸里面找到一张卡片,上面写着:
「被白昼关闭的,
由梦来送与我们。
遥祝演出圆满收官」
没有落款,盒子里也找不到任何关于送花人的信息。
前两句诗来自于赫尔曼·黑塞,相对有些小众。但文清让的惊讶另有原因,这两句曾经被引用在他几年前演过的一部音乐剧《深渊镜》中,恰好是自己的台词。
剧早已经封箱,看过的人并不多,他至今仍清晰地记得那时空旷的观众席,返场时稀稀拉拉的掌声。
文清让把卡片塞回去,轻叹口气。
送花的人很聪明,不署名字,又专挑他演出没结束的时候送来,杜绝当面退回的可能性。既然已经收下了,不好扔掉或转赠他人。
或许是哪位不愿露面的老观众吧。
蓦地,脑中浮现一个名字。他用手机查看微博私信,跳过一连串未读,往下翻了半天才停住,顺着对话框的头像点进主页,账号沉寂已久,最后一条微博发布于六年前。
文清让按灭了手机屏幕。最终那束花和其他观众送的手写信被他装进了同一个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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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面在下雨,叮叮咚咚地敲打窗户,奏出一支温柔的夏日夜曲。
顾以诚正坐在沙发里,读一本《黑塞抒情诗选》,他修长手指翻过一页,停留在两行文字上。
「从黑夜和不幸之中找到出路,
走向我所爱戴的明媚的光。」
身旁的手机忽然振了一下。顾以诚瞥一眼,屏幕上弹出条微信。
[路霁晓:帷幕今年和烟海大剧院计划做的那部道林格雷,你还有印象吗?]
顾以诚迅速在脑中检索关键词,找到匹配结果:帷幕文化,一家被剧迷们认为很有品位的音乐剧公司,以做中文版引进剧为主,老板审美好又不差钱,出品过几部在业内口碑不错的大制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