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自己恐怕在这几日内熬一熬,可不能让自己枉死在狱中,老吴那边也肯定不能动,不然被柳乘虚拔出萝卜带出泥.....
宋利州隐隐有了猜想,心下一定时,已随着柳太守赶到太守府府台正堂下狱,但!
柳乘虚上府门正阶,冷声道:“马上召集儋州所属官员,本太守今日就要急案提审。”
今日?不是放出消息是明日?
懂了,柳太守放出的假消息,为的是迷惑宋利州背后那些人,以及....罗非白。
恐怕这位柳太守也忌惮看似官职卑小但能力深不可测的罗非白,毕竟一个柳瓮就差点毁了局面。
蒋飞樽心中暗忖,忽见府台执事表情异样,支支吾吾的。
柳乘虚眉目冷厉,“发生了何事?”
执事垂首跪地,战战兢兢道:“禀太守大人,案件审查今日已经开始。”
已经开始?
是本官要开始没错,但你说的已经开始.....
柳乘虚下意识看下蒋飞樽跟明部头领两人,眼神之意是:你们程大人越俎代庖先行开始了?
蒋飞樽不语不答。
那头领倒是知晓这两人之间....疑惑间答:“来时程大人未提及此事,但也可能得到消息,未免被某些攀附贼人的官员用诡计干扰,既提前召集其他官员应急而审案吧。”
啧,这番话说得有理有据,连着把罗非白拖下水。
可比蒋老大你厉害多了,难怪人家更得程院长倚重,明明论能力跟品级是蒋老大你更强。
林凌眼带讥讽,但给蒋飞樽的眼神也是在替他鸣不平。
因为暗部在这些年里,实则就是被程削拿来做脏事的,有些时候,他们自己都无力抗拒,可是在最早之前,他们接了这个案子,也是真心要为红花案以及后面祭坛案枉死的大量可怜女子鸣冤的,如今....依旧陷入官场那肮脏的争斗中,甚至其中还有同僚的介入。
怪让人心灰意冷的。
林凌的情绪,蒋飞樽知道,但投以安抚眼神后,偏头看向那扇紧闭的太守府府台大门。
他觉得有点奇怪。
但....柳乘虚估计也觉得有点异样,然一切疑惑开门就是了。
“开门,本官进去....”
门忽然自发开了。
门后拉开门的不是往日的门前府卫,而是黑衣玄甲的带刀将领,如沐血气,一身悍武。
而越过盘龙伫鼎立青铜中点焚青烟的正堂杀威庭,直达里面威严鹤鹤的虎豹悬挂审判正堂,在场大量儋州官员战战兢兢站着,如同被抽干了脊梁的软骨头,努力用那一点恐惧跟规矩抽吊着皮囊。
最前面,吴侍郎静默而立,他的对面,程削僵立着,他想砖头看向外面正门口站着的柳乘虚,给他一个比苦还难看的表情,但他不能。
没人敢转头。
唯有端坐在最上首官位上——那个往日柳乘虚才坐过,也一直提防着让宋利州坐上的位置。
它坐了一个人。
玄袍金蟒纹,一州虎豹之威完全压不住那一身英武孤势,坐姿孤正,手握案卷竹简,都没看任何官员,只翻着案卷,眉头紧锁,苍冷的指节在敲打桌面的时候,像是剔刀随时能掏百官心肺。
宋利州怔在那,柳乘虚面目迅速苍白,脸颊肌肉抽动了下,很快撩起官袍伏腰而下。
儋州两个上官,堪称卧龙伏虎的存在,在斗了这么多年后,终于在此时此刻取得了一致。
跪下,趴伏。
“下臣,见过太子殿下。”
什么!
后头所有人都反应过来,乌泱泱惶恐趴伏大片。
此时,一缕烟,一双眼,微抬,眼中纵横淡漠,握卷的手指合了竹简,将它缓缓滚成一卷。
卷滚似胖,但手指过于长,轻松就覆了它大半圈。
握盖着,似搭似覆。
也像是掌权覆了所有宵小争斗,不出掌心纵横。
“来之前,以为有青鬼。”
“现在看来不止是青鬼。”
“儋州,好大的热闹。”
第64章 殿下(提一句,隔壁夫人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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热闹不热闹的不知道, 反正没人敢真正接太子的话。
太子言洄也不会等这些下臣的回复。
有鬼的不会说实话,没鬼的也说不出什么有用的话。
他在柳乘虚来之前就已经管控了这些官员,程削那所有案件相关也到了他手中。
甚至, 有些比程削的更详细。
程削看着案上那些卷宗, 忽然有一种头皮发麻的感觉——这些,是谁给的太子殿下?可不是自己被勒令后差人拿来的。
是谁?
他有猜疑,但还未准确判断,太子言洄目光一扫,终究有一个官员上前行礼,开始汇报当前案件情况,包括宋利州的涉案嫌疑以及柳乘虚的应急处理。
不带偏私,纵论实事, 连案中线索罪证都一应提及, 简明扼要得很。
但官场之人老辣,从这人走出开始,到听他上报, 不少官员表情都抽了抽。
真是....可怖至极。
这该死的蒋飞樽竟然是太子殿下的人!
那岂不是说儋州的一切变故鬼祟都早已被蒋飞樽密报被太子?
何至于此啊!
他们就是一州下官,连入王都觐见君主的资格都没有, 纵然若有犯罪, 也是监察院当地处置, 若非叛国党争等大罪, 最多到阁部定罪, 何至于连越这么多级, 直达太子眼前。
众人眼前发昏发黑, 反复回想这些年是否有什么把柄在暗部手里。
而林凌等人都骇到了, 难以置信看着自家老大。
程削亦如鲠在喉,全凭着不能在太子殿下面前失态的涵养忍着。
太子言洄听着蒋飞樽的汇报, 目光扫过柳乘虚跟宋利州,没有太大的波澜,他知道猫腻,要断罪也不急于一时,摁住了,一切就都还有余地,可以慢慢查。
所有某种意义上,他来了,或者就算他不来,其他上官来了,儋州的局面就会大变。
可他。
“慢,你刚刚说什么?”
蒋飞樽一怔,重复道:“臣下在府衙门前见到了归来的宋大人,其带来了阜城县县衙关键参案犯人之一柳瓮。”
“死而复生?”连太子都知道这人已死?
可见他早就拿到儋州案情案卷,且记忆清晰,连一个小小师爷都记得。
不过来的路上没有实际得到所有情报,至此才被蒋飞樽汇报内情。
可是,他为何听到这条情报既有了关注?
此前提到的那些事,无一不指向儋州两个官员的内斗,这才是朝廷忌讳之事。
是哪里特别吗?
对了,阜城?
那的确是特别的地方,也是对王族十分忌讳的地方。
面对众人不露于表面的疑惑,太子言洄:“阜城县县令。”
蒋飞樽记得自己在回信之前提及过罗非白性命,连对凉王山寺的探查都提过,所以太子殿下此刻重提.....
是因为惊讶罗非白这人留存柳瓮的手段?还是惊讶其这一连贯的路数?
“是罗非白。”蒋飞樽恭敬道。
这个名字还真是....在场官员表情各异。
记忆犹新啊。
宋利州垂首,脸颊微微白,他有点紧张,眼角轻瞥,瞥见吴侍郎那边老迈的手掌也有点握紧。
他们都在紧张。
这太子是查到了小殿下吗?不然为何亲自前来儋州?说白了不管是这一系列凶案还是柳宋两人的争斗,都不至于让储君亲临。
不过,程削此时抓住了机会,站出,“殿下息怒,我等已经知晓此人当年张狂,竟冒犯殿下您,为此我们对其办案能力殊为存疑,既留守不用,谁知这人竟藏着关键犯人,抓住机会交托给宋大人,虽当前不知案情真相如何,但基于此前朝廷重令查案,这罗非白作为县令不尊法令,私相授受,违规而行,对此,我等深刻怀疑宋大人与此人关系,借此对此案也有了更深的调查方向,如今殿下您亲临,此案一定能水落石出,将别有居心之人全部缉拿入罪。”
宋利州跟吴侍郎当时一言难尽。
这人好歹也是监察院院长,竟在太子面前受不住压力,没了其他高端手段,一下就选了如此下作的心术,意图挑动太子厌憎敌对小殿下?
无耻!
亏他们还斗了这么多年。
没能拿下这俩老贼,实在是他们之耻!
言洄其实没有其他意思,只是有点诧异罗非白这人卷入案情的程度以及表现出来的能力。
这等人....何时也有了这么厉害的心术。
仿佛验证了当年那人对其独特对待甚至私会两个时辰的眷顾。
但“私相授受”这个字眼突然就跳到他脑海中,瞬时回现他的公子突然让他退出去.....独留一个初见的清白卑弱书生与她独处。
那么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