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垂眼眸,视线冷然落在沈从殊身上,大约一两秒之后,开口:“还在考虑什么?要坐我的车,你不敢?”
倒也不是敢不敢……就是单纯不想。
也不太不愿意再和他共处一个封闭的空间。
但这种时候,说这些都已无用。
沈从殊心中轻轻叹息,而后问道:“那么蔺先生,您的车在哪儿呢?”
喊他宋樾的时候,喊得过于轻松,好似前几年他的痛苦他的无助他每每想她时无法成眠心被撕裂一样疼痛难忍,都已不存在,她似乎云淡风轻一句宋樾,就将那三年抹消。
他被喊得不开心。
可现在,她恭恭敬敬喊他一句蔺先生,他却更不开心了。
没有回答沈从殊的问题。
冷着脸,宋樾转身,直接便往前走了。
沈从殊无言跟在他的身后。
还真是……
怎么过三年了,脾气一点儿没变。
动不动就冷脸。
宋樾的车在中后端,跟在两辆车之后。
司机早在车门前候着,看见宋樾过来,恭敬上前,为其拉开车门。
宋樾躬身,率先坐了进去。
这是一辆黑色迈巴赫,牌子还是榕城的。宋樾坐进去后,沈从殊上车。
才开始时,姿势没有调整好,沈从殊的手不小心蹭到宋樾的手上,接着沈从殊就发现,他的手滚烫。
沈从殊的手倏然缩了回去,下一秒,连沈从殊都还没反应过来,手就像是有自己的意识,直接贴在了他的额头上。
诧异抬眸,沈从殊问他:“宋樾,你生病了?”
第85章
宋樾是生了一场病, 到现在还没好。
为了腾出时间从榕城赶来岱城,他将榕城那边工作的时间拉长,工作量压缩, 就像是一个不需要睡觉的机器,没日没夜的工作。庄岩和秘书都同时累病两个。
他是前两天就已经有感冒的症状, 没在意,今早起床就开始发烧。还强撑着处理完榕城那边的事情才坐车从榕城赶来, 参与今天下午对兴欣装饰的视察。
但这些都不必和沈从殊说,她根本不会在乎。
连和他一起坐车都不愿, 现在又何必假装关心?
宋樾伸手拂开沈从殊的手,冷言道:“这不关你的事。”
的确不关她的事。
沈从殊的手,被宋樾推在半空中, 手心里似乎还余留着宋樾额间滚烫的温度。掌心微蜷,沈从殊接着将手收了回去。
她便没有再说话。
从兴欣装饰到工地,只要很短的路程,开车几分钟就到了。一路沉默, 直至目的地。
司机将车停靠在路旁,沈从殊没等着让司机开门的习惯,却在第一时间,并没有推开门下车。
“宋樾。”沈从殊想向他伸手, 防止他开门出去,但手垂于腿间, 却终究没有动。她只转头, 轻声道:“你生病了, 现在你应该去看医生, 而不是去工地。”
宋樾却并不领情,轻轻勾了勾嘴角, 扯起一个若有似无状似讥讽的弧度。
转头,一双冷暗的深眸看向沈从殊,开口问她:“沈从殊,你现在又是以什么立场,来说的这句话呢?”
上这车之后,连着两次的关心,都被他冷言挡了回去。沈从殊终于不再管他,伸手推门,直接下了车。
车内,宋樾的手蜷握成拳,青筋都冒出。
司机为他拉开车门,半晌,他抬起长腿,跨步下车。
连着看了三个工地。
按照一般规范来讲,兴欣装饰在抓工地这方面确实已经做得足够规范,可圈可点,用料方面也正如程浩在公司说的那样,结实环保。只不过,早上考察团一行人才去看了风尚的工地,作为岱城龙头老大,风尚工地可谓是业内标杆。在它的比衬下,兴欣装饰这一块,只能说比上不足比下有余。
至此,所有考察都全部结束,看完三个工地之后,考察团便要离开回公司。
离开之前,还好心顺路将沈从殊和程浩送回去。来的时候怎么坐的车,回的时候依然还那样坐。
一直到下车,沈从殊和宋樾,也全程没有再有任何交流。
宋樾的车来时是排第三辆,走时也排第三,位置没有变。沈从殊下车之后,顺手关上车门,前方,程浩已经下车在等她。
沈从殊才要往前,不过才走两步,后方忽而有一个人喊住她。
“沈小姐,等等。”
沈从殊停步转头,就见最后那辆车上下来一个人,朝她这处快步走来。
是宋樾的助理,两次沈从殊见到宋樾,都见他带他在身边。
“沈小姐。”庄岩年纪约二十六七,长相斯文俊秀,走在距沈从殊大约两步远的距离停下,腼腆笑一笑。“是这样,我老家也是这里岱城,去年在岱城为我父母买一套房,房再两月就要交付,我常年人在榕城,管不了那么多装修的事,我父母对这方面也什么都不懂。不知道能不能留一个沈小姐的联系方式,到时交房我再与你联系呢?”
按理说,有单子自动找上门,沈从殊没有道理拒绝。
但这个人却是宋樾的助理,与旁人又有些不同。
听后,沈从殊并没有立即回答,视线落在庄岩的身上,顿住几秒钟。
没有得到沈从殊的回应,以为沈从殊是不想帮这个忙,庄岩似不解问:“沈小姐不想给我联系方式,是有什么顾虑吗?”
隔一会儿,沈从殊才摇一摇头,将一串手机号码报给了他,同时打开手机,将微信名片的二维码调出来,让他扫。好友很快就加上。
沈从殊:“平时还是用微信联系方便一些。”
庄岩点一点头。
将两个联系方式都加上保存好。做完这些,正要告辞离开,沈从殊不期然出声,喊住了他:“等一等。”
宋樾皮肤白,又能忍,生病的时候不太容易看出来,可能他的助理和保镖都没发现他现在正病得严重。
沈从殊转眸看一眼那辆迈巴赫,车窗挡住了里面,什么也看不见。沈从殊适时提醒:“宋……你的上司,现在的身体看着不怎么好,很可能是感冒发烧,你一定让他去医院看一看,拿点儿药吃,别拖着。”
闻言,庄岩露出诧异的神色,老板生病这件事,他确实不知情。蔺总有比较严重的胃病,曾经胃穿孔住院,他还挑食厌食,他们这一行人跟在宋樾的身边,都曾被上面的蔺盛海交代过,一定要注意宋樾的身体状况和情绪变化,提醒三餐,稍有异动,及时阻止。差点儿严重失职,庄岩郑重点头道:“好的,我明白了。谢谢沈小姐告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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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从殊与程浩一起走回公司,看着沈从殊来回都坐宋樾的车,程浩多少有点儿逃过一劫的庆幸:“殊姐,刚才我和看你那位蔺先生的助理站着说那么久,说什么呢?有没有和你透露点儿什么内幕?”
设计稿也比过了,公司也视察了,剩下的,就是等。
对于兴欣装饰和风尚装饰的差距,程浩心底里多多少少也有杆秤,已经尽到自己最大的努力。
沈从殊睨他一眼,对于这个有事员工抗脚底抹了油的老板,笑都懒得扯一个:“你说呢?”
程浩心虚理亏,赔笑:“嘿嘿嘿。”
下班之后,沈从殊到沈方和乔玉华那儿吃饭。沈方和病好一些,下午突发奇想拉着乔玉华去逛公园,回来的时间晚了一些,连带着这天做饭也晚,吃过饭,天都已经黑了。
“天气预报说今天晚上会有暴雨,要么留下在这里过夜,要么赶紧走,不然等会儿雨来了想走也走不成。”
看沈从殊还没事儿人一样坐在沙发上看电视,乔玉华赶沈从殊早点回去。
沈从殊这几天没怎么关注天气,闻言拿出手机,一看,果然有暴雨预警。
她已经习惯独自一个人住,旋即站起身:“那我走了。”
走时还被乔玉华在手上塞一把伞:“拿上,别走在路上就下雨了。”
沈从殊也怕淋雨,小区门口扫了个共享单车骑回家。只要几分钟时间,回家很快。才刚到家中,灯还没开,便只见一抹电光划过,横穿半个夜空,接着哗啦啦雨水便砸了下来。
这场雨下得很大。
沈从殊将窗关了,也能清楚听见外面雨水落下的声音。
太大了。风呼呼的吹,伴随闪电雷鸣,扰得人心神不宁。
沈从殊不合时宜想起宋樾,不知道他今天晚上是否还留在岱城,感冒发烧,又有没有听话去看医生?
有些人就是经不起想。
沈从殊洗澡出来,手机铃声忽然响起,沈从殊拿来一看,是一个来自于榕城的陌生号码。
榕城。
沈从殊迟疑片刻,接起。
打电话给沈从殊的,是今天下午才从她这儿要到手机的庄岩。
电话接通,不等沈从殊开口,庄岩就已焦急出声:“沈小姐,蔺总感冒发烧十分严重,我尽最大怒去劝说他去看病,他却不听我的,晚上饭也没吃。我去楼下药房买了药,蔺总吃了好像也没什么用,反而适得其反感觉病得更严重。”
“他现在人正高烧,烧退不下来就怕烧出什么毛病来,我就想问一下沈小姐你,岱城的哪个医院更好一些?”
就像是专程说给沈从殊来听,庄岩说一大堆都在描述宋樾病情,直到最后才说到重点。
沈从殊懵了一下,旋即想起这庄岩下午才说自己也是岱城人,便问:“你老家也是岱城,难道你不知道?”
庄岩自然而然回答:“我们家其实从前是在农村,后来我读高中才从农村搬过来,只高中在岱城读了三年,大学又考去了榕城,后来就一直没再回来。实际我待在岱城的时间并不长,对岱城也没有那么了解,高中时候的同学也几乎全部断联。”
说得有理有据。
从今天下午要电话到现在打电话,看似合乎常理,却总透着那么一丝丝的不对劲。
事关宋樾病情,沈从殊也没有考虑那么多。
岱城数一数二的医院没有,但发烧感冒这种,还是可以治一治。沈从殊说了一个医院的名字。
庄岩:“好的沈小姐,我们现在就带他去。”
而后挂了电话。
后面那一头就没了音讯。窗外雨势逐渐减小,就在沈从殊以为宋樾已经被顺利送医时,庄岩一个电话又打了过来。
电话接通后,庄岩焦急担忧又略含着请求的声音:“沈小姐,能不能请你过来酒店一趟。”
庄岩低声说道:“蔺总不肯去医院,他有点儿烧迷糊了,一直在喊您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