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尔衮将家信妥善收好,起身道:“走吧。去皇帐看看皇上。”
硕讬阿达礼等人四处活动,企图劝进睿郡王豫亲王等人,睿郡王不甘其扰,亲自到皇上跟前揭发,岳讬贝勒大义灭亲,要亲斩弟弟和侄子与皇帐前。
这几月以来的流言蜚语,对皇太极的中伤全部都是出自他们之手。
而更远的事情,包括宸妃与十一阿哥的事情,则是李佳氏等人一手策划的。
多尔衮是下了决心了,不能再任由人抓着这个事情拿捏他,拿捏宁翘。这事沾上一分一毫,将来都是会把他和宁翘拖入万劫不复之地。
最好的办法就是割席,不沾惹,并且主动揭发。
这是壮士断腕,但这也是将一切的祸患切除的办法。
这世上之事,总是有得有失的。多尔衮失去了这些人的支持,可真正意义上,他所经营的势力并没有受到太大的损伤和震动。
去除掉的,本来就是不服管教的毒瘤。
而这一次,哪怕是处理掉了这些人,也未必就是蒙古或者是科尔沁博尔济吉特氏占据了上风。
多尔衮想,慢慢来吧。一样一样的来,谁也是逃不过的。
岳讬因大义灭亲得到皇太极的赞赏,此事交由岳讬处置,岳讬被皇太极册封为成亲王。
代善一脉,就这么瞧着或者没有因为这些损伤而动摇其根本。
但有一些传言,在那个时候传出来的话,忽而就慢慢划过多尔衮的脑海中。
当初所言,孝烈皇后是自愿赴死,而其中的见证者便有礼亲王代善。
多尔衮想,若是代善一脉都叫皇太极给拿捏了,这些传言就会变成真的,而不仅仅只是传言了。
他的这位四哥,洗清了这些传言,又怎么可能会不洗清那些得位不正的传言呢?
可是,要做这么多的事情都是需要时间的。
他的这位四哥,还能有这么多的时间吗?
多尔衮在想皇太极,皇太极也歪在榻上静静的打量着他的十四弟。
转瞬这么多年了,他如今到了这个境地,而他的十四弟却风华正茂正是大展宏图的时候。
皇太极不愿意承认自己的力不从心,却又无时无刻不感受到自己的力不从心。
他还有那么多的事情没有做,却一眼难以望到以后。唯有眼前一件事,拿下松锦,才是最要紧的事情。
清除掉这些蛊惑人心的罪人,上下一心,才能最终赢得这场战役的胜利。
皇太极深谙此理,所以他的动作是很迅速的,处置也很快就下来的。硕讬的能力很好,一切都处置的很妥当。
京中有济尔哈朗善后,军中有岳讬和多尔衮在,不会大乱。
但到了此时此刻,想着那些触目惊心的多年的谋划,皇太极几乎是宸妃八阿哥和十一阿哥的三条性命才看到了两方相争的惨痛代价。
如此相争下去,恐怕再有大好的河山,也要被人给作弄掉了。
硕讬死前的话虽是狂言悖逆,却好似也说对了。
他堂堂大清皇帝,能用蒙古骑兵,能将蒙古的王爷们放在他们的属地上,不许他们干涉大清的内政,可怎么就让几个科尔沁博尔济吉特氏的妇人拨弄呢?
想起曾经站在松山前望向关内。
那遥遥一眼至今令皇太极难忘。
在盛京城中还不觉得,如今在这大帐之中想起来,皇太极心中热血难灭。
若他没有机会,将来子侄辈总能入关的。大清与蒙古联姻修好,是重蒙古,但亦不能抑汉。
入关之后,那大片的土地山河亦是大清的臣土子民。
难道将来皇帝的后宫之中只有蒙古嫔妃吗?治理那大片的土地和子民才是要紧的差事,蒙古嫔妃到了那个时候都是微不足道的。
大清不与蒙古联袂治天下。这是助力,不是桎梏。
他不该给儿孙留下这样的祸患。
何况宸妃与八阿哥十一阿哥的死,已令皇太极心灰意冷了。
如若科尔沁博尔济吉特氏上位,至少在三十年之内,八旗女真旧部是没法子出头了。两方争斗,皇帝为难,还如何治理这天下?
那些早在他执政的时候就初具规模的矛盾与冲突,岂不是将来要令大清负担重重了?
皇太极静静望向多尔衮。
他忌惮十四弟,可如今放眼望去,满朝文武,诸王贝勒,竟只有这位睿郡王一人可以托付。
动荡不安的局势底下,济尔哈朗怕是不成的。他只能守成,不能做开创的人。
“十四弟,朕心中有一疑问。从前不欲确认,如今朕要确凿的证据。”
皇太极道,“你要替朕去调查清楚,拿到确凿的证据给朕。对谁都不要说起,你能做到吗?”
多尔衮道:“臣弟能做到。”
皇太极道:“你不问一问是什么事情吗?”
多尔衮道:“能让皇上交给臣弟秘密调查的,必是大事。既然都已经交给臣弟了,必是皇上认定臣弟能做到而旁人做不到的。既是如此,也不必犹疑不定。”
皇太极定定望着多尔衮:“好。你去查。查到了结果,朕另有旨意给你。”
皇太极心中疑问又何止一个。奈何留给他的时间恐怕不多了。
他看了看自己有些泛灰的指甲,他要做的决定也太多了,可帝动一分,怕是这个时候都不妥当的。还是要先查一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