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翘就知道这个年过不安生。
只是没想到几个侧福晋庶福晋凑到一起来,还要叫她。
这不是来请她参加小宴的,这是冲着她来的。
察哈尔庶福晋的侍女不知是不是受了察哈尔庶福晋的授意,在路上的时候,她问了两句,那侍女就委婉的将宴上情形与她说了。
宁翘就知道了,这肃王侧福晋来的本意就不是为了恭贺察哈尔庶福晋有孕的,她是来找茬的。
上回游猎上,宁翘赢了她的事情,她还怀恨在心呢。
宁翘一身杏红衣裳,从残雪中缓缓走来,这边临水坐着的博尔济吉特氏一下子就看见了。冬日冷瑟,宁翘身上却像是挂着一片暖阳。
她的眼中瞬间迸射出不屑轻蔑却又愤恨的目光,宁翘行礼时,她故意不叫起,可这礼是给在场诸人行的,大家一起受礼,她不叫起,自有人叫起。
察哈尔庶福晋含笑叫起:“妹妹少来我这里。一块儿坐吧。”
佟佳氏含笑看向宁翘的时候,倒是意外得到了一个亮晶晶的眼神。这可和别人不一样的。
宁翘待旁人都是疏离和气,并不卑微的。
佟佳氏与宁翘心照不宣的交换了一个眼神,心里都有了底,倒是这一眼就交了心了,各自明白该如何去做。
博尔济吉特氏偏不让宁翘坐:“给我斟茶。”
博尔济吉特氏不许人动,偏要宁翘伺候她。
宁翘坐着,也没有起身,只不卑不亢道:“侧福晋,奴才是睿王府上的人。奴才进府是为了伺候我们主子爷的。侧福晋要茶,侧福晋身边有侍女,奴才的人也可以为侧福晋斟茶的。”
“你挺厉害啊。”
博尔济吉特氏道,“若是到了宫里,宫里的娘娘们如果叫你伺候,你也是这样说吗?”
“你是侍妾,你不也说自己是奴才了?奴才就是用来伺候主子的。我的身份比你高,堂堂亲王侧福晋,还使唤不动你一个侍妾了?”
旁边的扎鲁特博尔济吉特氏开始煽风点火:“听说她刚进府的时候,她们府上的侧福晋叫她给大格格绣个小衫,她也是这么说的。说她是伺候主子爷的奴才,不是伺候侧福晋的奴才。我可真不知道睿王府上是这么个规矩。”
“按说福晋姐姐持家极好,规矩极严的,外头都称颂不已,怎么到了她这个奴才这里,就杠上了?这一屋子的人,谁不是主子?就她是奴才吧。”
博尔济吉特氏冷道:“什么奴才?是贱婢。贱妾而已。”
她看向宁翘,“你还是个生不出孩子的奴才。若是在我们府上,你这样的贱婢就该被打发到庄子上自生自灭。留着你有什么用?福晋婶婶就是太心善了。”
她和福晋是姐妹,但若是以身份论,她就得叫福晋一声婶婶。这是尊重,若是不按这个规矩来,怕是传到宫中,皇后晓得了,又要念叨她了。
其实要真是论起辈分来,她们一家子博尔济吉特氏的姐妹各论各的,真计较起来就要乱套了。
宁翘眸光冷下来。
这个博尔济吉特氏嘴是真脏。比起福晋和佟佳氏,她简直粗鲁无礼极了。
宁翘起身,正色道:“奴才是镶白旗下佐领之女。此番出征,奴才阿玛也是随军一道去的,奴才阿玛为的是大清国的将来浴血奋战,和许许多多的八旗将士都是一样的。侧福晋口口声声说奴才是贱妾贱婢,是不是就是瞧不起八旗子女?”
“睿王爷是镶白旗旗主,奴才这样的人都是贱妾了,王爷却还叫奴才侍候在身边,那王爷在侧福晋眼里又是什么?”
“侧福晋才说进宫,那不妨就进宫看一看,请皇后诸位娘娘都评评理,是不是八旗就低蒙古各部一等,是不是八旗将士八旗儿女都不是人,只有蒙古部族才是大清的基石呢?”
宁翘这话一出,在座的人面上颜色都变了。
几个没参与的庶福晋巴不得掩耳立刻就走。
察哈尔庶福晋和扎鲁特博尔济吉特氏都是一脸的震惊。这些话心里想想也就罢了,谁会拿出来说呢?谁又敢拿出来说呢?
偏偏这个宁侍妾就敢。
察哈尔庶福晋深深看了宁翘一眼。这个宁氏,果然是不简单的。幸而她不曾与宁氏交恶。
这位果然胆子大。要说她口无遮拦,偏偏又句句在理。
蒙古和八旗是不是真的亲如一家,那肯定是的。
但这里头的争锋相对尔虞我诈也从未停歇过。
这宫里,各个府上大多都是蒙古部族出身的女人们占大头,敢在这样的时候将这些话说出来的,这位还真是头一个。
可即便是送到宫里去,摆在皇后跟前,皇后也不能治罪。因为宁氏是被博尔济吉特氏羞辱在先,人家是被逼的。
这事要真理论起来,怕八旗都要同仇敌忾了。尤其是下五旗的那些人。她们可是被蒙古出身的福晋们压得死死出不了头的。
博尔济吉特氏再嚣张,利益当先,大局在前,她也不敢动摇科尔沁的根基。
她显然是色厉内荏了,逞强道:“你这样的身份,怎么能进宫去?你都没这个资格。”
“她是什么身份呢?”
佟佳氏慢慢道,“你是肃王侧福晋,出身尊贵,可睿王是肃王十四叔。这是叔伯府上,她就算是侍妾,难道不是你的长辈?又或者说,长辈身边伺候的人,就可以任由你随意轻贱谩骂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