佟佳氏的人早不去晚不去,偏偏这时候去,她安的是什么心,这还用说么?
烟霞也冷静下来了,将那衣料展开来细看:“这几剪子匆忙得很。可还是做不成通长的衣裳了。至多做个对襟的比甲。福晋的意思,是想要姑娘在家宴上穿出来的。若是做不好,怕是福晋那里不好交代了。”
侍妾进府,身边只带了一个小包袱,别的一概不许有。
她也瞧过了,她们姑娘身边,可没有衣料的,更别说这么名贵的衣料了。
替代都没法替代的。难道等王爷回府家宴时,还穿着这几身么,那就太寒酸失礼了,福晋那里也不好交代啊。
烟雨脸煞白:“奴才去给福晋请罪,都是奴才的罪过。”
宁翘温声安慰她:“你如今跟着我,就别说这些话了。你是我身边的人,我还在这里,没有叫你出去请罪的道理。她们冲着我来的,哪怕就是今儿我亲自送去针线房,也一样会遭了她们的算计。”
这件事,宁翘想过了,她就不能去请罪示弱。
那不就证明她没本事么?
福晋也不会想要抬举一个没本事的人。她要是去了,福晋说不准就要改变主意了。
或者福晋愿意再帮她,这一次都所求甚大,那再有一次的维护,又需要她付出什么呢?
这府里的冰山一角,已令宁翘心中警觉,哪怕靠着福晋,也不能牵扯太深了,否则将来想要抽身可就难了。
烟霞道:“这是上贡的衣料。只怕宫里也留存不多的。南边来的时兴花样子,这么鲜嫩的颜色,怕是福晋那里也再找不出更多的了。”
言下之意,就算福晋想要再给,可能也给不出更多好的了。何况是她们被人算计损毁在先,福晋可不管旁的,若真是去请罪,福晋顺势治罪,那不是弄巧成拙了么。
宁翘瞧着这几件流光溢彩的衣料,微微含笑道:“府上往外采买针线,针线房的人,自己可能出府么?”
烟霞点头:“这是有定规的。可以出府。”
宁翘神色一轻,笑道:“那就成了。烟雨去洗个脸,定定神吧,将这衣料收拾收拾。烟霞去针线房请赵嬷嬷来一趟吧。便说我要量体裁衣。”
按说量体是用不上赵嬷嬷出门的,但宁翘既然这样说了,烟霞就按着宁翘说的,拿着她给的荷包去了针线房。
烟雨哭着回邀月堂的事,几乎一瞬就传遍了整个王府。
烟霞转头又去针线房请赵嬷嬷去邀月堂量体裁衣的事也跟着出了风。
福晋这里知道了,问着身边的蒙嬷嬷:“宁氏这是什么路数?她想做什么?”
蒙嬷嬷笑道:“这个宁侍妾怕是跟侧福晋杠上了。骨子里硬气着呢,说是还要用那几匹布料裁衣。也不知说了什么,赵嬷嬷出来的时候笑得红光满面的。侧福晋那边也在打听消息呢。”
杠上了?
杠上了好啊。
福晋轻轻一笑,也不枉费她舍出来那几匹衣料了。
第4章 福气
半月后。
过了晌午,针线房里一片安静,倒不是绣娘们在做手里的差事,而是众人都屏息敛声围在赵嬷嬷身边。
随着赵嬷嬷最后一手针线做完,才把细针撂下,身边的徒弟就是一阵欢呼,被赵嬷嬷瞧了一眼,忙都安静下来,生怕扰了主子们的清净。
可徒弟们面色都是一片喜气洋洋。
赵嬷嬷身边手把手带出来的亲徒弟高兴道:“真是鬼斧神工啊。这针法技艺用上去,这衣料就跟没动过似的,竟一点也看不出被剪过的痕迹了。”
众人都围着那衣料瞧,倒也没人伸手了,赵嬷嬷亲自将衣料展好,用指尖轻轻抚了抚,才笑道:“细看还是有些分别的。不过现下这样已是极好了。你们先干活吧,我亲自送去给宁姑娘瞧瞧,若是过了她的眼,就拿回来裁衣吧。”
赵嬷嬷在府里是积年的老嬷嬷了,手上也有手艺的,总还是有些体面的,原也不用这样上赶着去一个还未承宠的侍妾那里。
可谁让邀月堂那位宁姑娘出手大方给的多呢?
出了那样的事,偏那位不急不躁的,倒是把针线房上上下下都用银子打点了一回,又哄的赵嬷嬷高兴,这拿了银子,不就卯足了劲儿办差么。
况且赵嬷嬷那里还真不亏。这断面修复的针法技艺,那可是实实在在的学到手了。
众人都有些羡慕赵嬷嬷,谁能想到这一位进府不声不响的,家里竟还有这样的能耐人呢?
烟雨烟霞笑吟吟的把赵嬷嬷迎进屋里。
赵嬷嬷来多回了,她是得钱又得益的人,当下一张笑脸跟蜜糖似的:“叫姑娘久等了。今儿这活儿就算成了。姑娘且瞧瞧,若是还能入眼的话,这衣裳就要做起来了。横竖没有多少时日了,姑娘到时还要上身呢。”
宁翘就细看看。
说起来这衣料,当初拿在手里时,就有种吴侬软语身在江南的烟水朦胧水乡之感。
都说这衣料是南边贡上来的,哪怕是宫里留存也不多。
到底还是有些语焉不详。偏偏她就知道的清楚。
这会儿还没入关呢,尚未开始全面征明,南边的东西,哪有这么容易就到了山海关外头来呢?
说是贡上来的。其实就是那边心向大清的人,和已经降清旧相识们示好,悄悄拿了好东西送过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