纳兰性德奇道:“这又是从哪儿论的?”
“那女刺客的剑上淬了毒,若不是你及时出手,如今我只怕命在旦夕了,怎么不算救命之恩呢?”
鄂伦岱深深一礼,“反正今后我欠你一条命,再不会故意奚落你就是了。”
纳兰性德:“……若是没有刚刚嫌弃我不够儒雅的话,我或许会信你几分。”
鄂伦岱:……
有些习惯,还真是忍不住啊……
“容若,你为何今日会在那里?”
见鄂伦岱被纳兰性德哄好了,胤礽将话题转入正轨。
纳兰性德回道:“奴才这段时间都在暗中追着左天,本是想拿到确实的证据再动手抓人,没想到他竟然是冲着您来的,奴才赶到的时候正好看到您护着那女死士,当真是有些惊险的。”
纳兰性德复又将他这段时间的经历讲述了一遍,胤礽此时方才知道,那麻衣大汉名叫左天,乃是明末重臣左懋第的后人。
左懋第曾作为使节与大清议和,被扣押后面对酷刑和威逼利诱宁死不降,最终死在多尔衮手中。
左家自此与大清不共戴天,多年来在江浙乃至福建沿海地区暗中积攒势力,纳兰性德前来追查的那个情报组织,便是听命于左家。
纳兰性德和曹寅南下后,清扫了不少左家的据点,终于逼得左天现身,纳兰性德当日急于离开杭州南下,便是来追左天的。
他一路暗中尾随,本是打算将左家最隐蔽的几处据点都找出来再抓人,却没想到左天竟然如此胆大包天,敢当众行刺胤礽,幸好他赶到及时,方才没出大事。
“所以朱鹏当真是前明皇室后人?”胤礽又问道。
纳兰性德也不确定:“奴才听说左家和朱家后人确实有往来,但抓到的左家人都从没亲眼见过这位朱家后人,到底是真是假,却不好说。不过这位朱家后人虽出身前明皇室,但却并非崇祯帝一脉,最多算是宗室而已。”
大概了解了那师兄弟的情况后,胤礽便去了囚禁他们的监牢。
说是监牢,但实际上这特意为康熙南巡准备的行宫哪里会专门设一座监牢呢,不过是间偏僻的院子,倒也算是干净透亮。
胤礽先去见了朱鹏。
这位一路陪伴他们南行的神棍,如今沦为了阶下囚,却依旧一副吊儿郎当的模样,见到胤礽进来就对着他嘿嘿一笑,一如之前。
侍卫们倒是也没怎么为难他,上了镣铐但身上还算整洁,没有胤礽的吩咐,并没有对他用刑。
“昨日我夜观天象,算出来今日会有劫难,原想着告辞离去,却没想到一顿饯行饭,怕是要变成我的断头饭喽——”
朱鹏仿佛并不在意自己的死活,依旧有开玩笑的兴致。
胤礽问道:“你真的是前明皇室吗?”
朱鹏毫无保留的答道:“若论血脉,应该是的,但我与你之前说过的并非谎言,我幼年时便离开了京城,自小在山野道观长大,靠的是自己的双手吃饭,可没享受过皇族的荣华富贵,却非得叫我担上这所谓的血脉责任,你说我亏不亏啊?”
“那是真的是挺亏的,”
胤礽赞同道,“我还以为左家会把你当主子一般供养呢,没想到他们竟然舍得将你赶下山去,让你坑蒙拐骗的过日子。”
“什么主子,他们左家是为了替先人复仇,可不是为了拥护我当皇帝,”
事到如今,朱鹏也没什么好忌讳的了,“他们只是想要个朱家子孙的名义招揽前明旧部罢了,至于我,只要活着就够了。”
胤礽颇有些好奇:“他们难道就没给你找许多女子,让你传宗接代,延续朱家香火?”
“怎么没有,若非如此,我又何必逃跑,”
说到这个,朱鹏颇为气愤,“被他们找到养大算我倒霉,为了报答养育之恩,他们借用我的名头我也同意了,但若想叫我子子孙孙都做他们的工具,绝对不可能!我这辈子命犯孤星,注定了孤家寡人,老朱家到我这儿算是绝了根儿了!”
跟朱鹏这么一聊,胤礽原本心里那点气彻底消了。
事情刚发生的时候,他也曾怀疑过朱鹏接近他们的目的,可事后想想,朱鹏若真的想下手,其实有许多更好的机会,而今日朱鹏故意叫左天拿住,也并非是想做什么,而是用自己挡住左天袭击自己的路。
再加上纳兰性德他们查出的左家之事与朱鹏都没有干系,所以胤礽相信朱鹏当真就是左家找出来的傀儡,而朱鹏自己,该是不愿意的。
不然他早就该是妻妾成群儿孙满堂,享受着左家的供奉,又何必孤单落魄的当个忽悠人的神棍,眼看着朱家绝后也不在乎呢?
朱鹏又絮絮叨叨说了不少,大概就是他遇到胤礽实属巧合,也不知道康熙会直接将他带走,事后想要脱身,却是找不到机会。
而左天之所以能这么正好找到微服出来的康熙等人,十有八九也是因为盯上了他,毕竟左天未必认识康熙,却一定能认出他来。
“小太子,你才是这个天下的未来,”
朱鹏感慨道,“这个道理皇上懂,我懂,左天也懂,所以他自始至终的目标都是你,他想要断了大清的龙脉。他是自作孽不可活,我是生而不幸,合该当死,但请你不要迁怒于其他汉民,毕竟他们大多数都是真心归顺,并未有异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