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克塽秉承着活一天少一天的想法,并不客气的当真走遍大船的各处,满足了自己的好奇心,也算是少了点对世间的遗憾,却不知他越是爽快,越叫康亲王喜欢。
“小子,咱们皇上仁慈,没少收纳汉官,朝中汉兵营的将军也不少,只要你肯听话,不会叫你受苦的,”
康亲王将自己的酒壶递给郑克塽,“等将来进了京城,大小也会给你个爵位,到时候你可以时常往本王府里走走,本王有个闺女,今年十五,过两年正好可以出嫁了。”
郑克塽原本悲凉的心情被康亲王这拉郎配的话洗刷一空,哭笑不得的说道:“王爷,我早有妻室了,郡主高贵,不敢高攀。”
他一个投降之人,不被杀不被虐待依然是大清皇帝仁慈,怎么可能会叫他娶一个实权亲王的闺女?
更何况他已有妻子,即便天涯相隔,她也依旧是他的妻。
“本王知道,不就是冯锡范的闺女嘛,难道还能比本王的闺女更尊贵?”
康亲王却是浑不在意,“小子,别以为本王的闺女是嫁不出去才想许给你的,京城里想求娶她的人能排出二里地去!”
“承蒙王爷看重,我十分感激,但此时说这些,实在是——”
郑克塽不愿答应亦不敢拒绝,怕惹怒了康亲王,将来会对台湾的百姓不利。
康亲王也就是兴致来了这么一说,并不是叫他现在就答应,见状哈哈道:“行了,这事儿不急,你自己记着便是了,等到了京城再说。”
运兵船平稳的进了福建驻港,郑克塽下船之时,只见一个一身英气的少年前来相迎。
他心中猜测着这应该不是大清太子,毕竟以他的身份,还当不起太子亲迎。
“那是咱们皇上的大阿哥,”
康亲王介绍完,高喊道,“大阿哥,你怎么跑出来了?”
胤褆不耐烦道:“太子说毕竟是前明藩王,该有身份相当的人出来迎接,才是大清的气度,所以遣我过来迎迎。你就是郑克塽。”
郑克塽拱手为礼:“见过大阿哥。”
胤褆打量了他几眼:“行吧,看着倒是人模狗样儿的,赶紧的,跟我走。”
出发之前,康亲王给郑克塽时间,叫他换了整洁的衣裳,梳好了发冠,至少仪表上,不失延平王的风范。
对于胤褆的不耐烦,郑克塽并不在意,他早就做好了受辱的准备,这才哪儿到哪儿。
郑克塽跟着胤褆一路前行,直接上了马车,往行宫而去。
下了马车后,康亲王便与他告别,之后他进了行宫,被带到一处厅堂里。
胤礽兀自进去了,只剩下郑克塽一人留在原地。
郑克塽对于这种下马威早有准备,并不急躁,只是稳稳站着等着,虽然身上的伤处还隐隐作痛,他却是没有半分不耐,心里默默胡乱念着经书,也算是苦中作乐,打发时间了。
然而并没有让他等太久,胤礽就跟着胤褆从里面出来了。
为了显得正式一些,胤礽特意换了太子常服,一身金黄色旗装端正大气,尽显尊贵。
郑克塽虽然没见过胤礽,但一眼便看出,眼前这位十来岁的少年,定然就是大清的皇太子了。
郑克塽依旧没有跪,同样拱手为礼,先开口道:“见过太子殿下。”
胤礽抬手还礼:“延平王无需多礼,坐下说话吧。”
郑克塽有些忐忑的落座,心弦紧绷,时刻准备着应付胤礽发难。
小太监们送上了茶点,胤礽温和的说道:“王爷如今还受封于前明,故而不便与汗阿玛相见,等台湾的事宜都谈妥之后,汗阿玛会正式召见你的。”
郑克塽自是口称不敢。
胤礽又道:“孤已经听康亲王说了岛上发生的事情,王爷义薄云天,为了百姓不惜自身,孤甚是敬佩。台湾自古以来便是中华不可分割的一部分,虽之前各有立场,但今后大清是会一视同仁,台湾百姓与其他大清子民都是一样的。”
他这话说的客气,但却是直截了当的表明了大清的立场。
台湾从此之后便是大清的领土,一应事务皆按大清律法行事,在这一点上,没有商量的余地。
郑克塽原以为这位年少太子只是奉康熙之命出来见见他,却不想胤礽上来就直接说起了正事,还说的如此干脆明了,倒是叫他一时间不知该如何接话。
大清要台湾岛,也要台湾的百姓,除此之外,他还有别的什么能讨价还价吗?
或许只剩下郑氏一族的命运了,但他如今却不想再去争取什么。
失去了故土,对他而言这天底下便再没什么重要的了,不管大清是给他封爵还是叫他做个平民百姓,甚至将他囚禁一生或是干脆杀了,他都无所谓。
一个“亡国之君”,又怎么配去争取自己的命运?
“太子殿下的意思,我懂了,于我而言,已是足够。”
郑克塽苦笑道,“只要大清说话算数,无论要我如何配合,都可以。”
胤礽满意与郑克塽的爽快,见他脸色不佳,便不再多言,起身道:“孤命人给王爷准备了客院,王爷先安心住下,关于郑家和台湾诸位大臣今后如何安置,还要等朝中商议后定夺,届时会有人通知你准备的。”
郑克塽心中无比苦涩,却也只能恭敬应下,然后目送胤礽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