索额图下意识的去看明珠,却见明珠老神在在的喝着酒,完全不见一点着急的模样。
也不知为什么,索额图突然就心安了。
明珠这死东西都不怕,他怕个锤子!
他家太子好端端的坐在皇上身边呢,他无所畏惧!
“明明是我们八旗兵用命拼下来的功绩,凭什么算到没上过战场的人身上?!”
那老宗室都六十多岁了,俨然一副倚老卖老的模样,“当年我们跟着摄政王打天下的时候,可从来没人吞过我们的功劳!”
摄政王三个字一出,康熙的脸色瞬间由看热闹变成了蓄积怒气。
大清能被叫一声摄政王的,只有多尔衮了。
可那是被先帝削爵掘墓之人,即便先帝薨逝之前在罪己诏里承认过他的功劳,但却至今未恢复其后人爵位,也未替其平反,所以如今多尔衮依旧是个“罪人”。
这老宗室竟然将康熙和一个“罪人”相提并论,简直是悖逆!
这下连索额图都不敢开口了。
胤礽放下筷子,突然开口问道:“汗阿玛,咱们八旗将士到了这把年纪,还要上战场吗?”
康熙看向明珠,如今他正兼任兵部尚书。
明珠起身恭敬道:“这是贝勒尚善,和硕庄亲王舒尔哈齐之孙,十三年授安远靖寇大将军,进军岳州,因拒敌退缩征战不利,被调回京城。”
意思就是说这位的确上了战场,但却没有军功,反而因为畏缩被撤了职。
尚善顿时老脸一红,强辩道:“我带兵素来谨慎,也是爱惜八旗子弟们的命罢了。”
胤礽不置可否,又问道:“既然贝勒早已回京,平定三藩之功又与你何干呢?”
尚善抬头看向胤礽,不屑道:“太子年幼,自然不懂我等将领之间惺惺相惜之情!正是因为我知道征战不易,才更要替平叛有功的将士们争一口气,不能叫他们白白牺牲!”
胤礽并不看他,而是好奇的问明珠:“兵部对于战功的统计没有规章吗?”
明珠答道:“回太子爷,兵部早有章程,军中各处的战报都在归拢统计中,经核实之后,会上呈具体细则,请皇上论功行赏。”
“那牺牲的将士阵亡抚恤呢?”
胤礽追问。
明珠:“阵亡将士的抚恤是最先梳理清楚的,大部分都是在报到兵部核实后便先行下发,如今还剩下未处理完的,都是最后一战的伤亡,年后便会一并发下去。”
胤礽点了点头,终于看向尚善:“贝勒可听明白了?将士们的功劳会论功行赏,伤亡抚恤已经陆续下发,这些事情都有兵部操心,你若还有不懂之处,可以私下请教明珠大人。”
他微微一笑:“毕竟如今我大清各部规制健全,不似当初那般混乱到需要不相干的人出头,放才能不忘。”
康熙:……噗。
他家太子这语气,似曾相识。
仿佛昨儿教三阿哥不要掰断桌子腿的时候,也是这般的有耐心呢。
尚善没想到自己一把年纪了竟然被一个稚童给教训了,顿时脸色更红,怒道:“我自然知道这些,不用你来教!”
“放肆!”
康熙脸上的笑意尽收,“太子面前,竟敢如此无理,来人,将他拖出去醒醒酒!”
看热闹归看热闹,太子的威严绝不容冒犯。
“皇上要诛杀功臣吗?!”
尚善不肯就范,高呼道,“太宗啊,你睁开眼睛看看吧,我们这些跟着你们打天下的功臣,都不得善终啊——”
“皇上息怒,不可动手。”
“皇上,不能寒了宗室的心啊!”
“安亲王呢,快请安亲王来做主!”
尚善这么一喊,一众宗室也都跟着闹了起来,场面开始混乱。
尚有理智的大臣们好言相劝,可那些人不但不听,甚至还想动手。
那里面有许多须发皆白的老宗室,颤颤巍巍的拄着拐杖,仿佛一碰就会倒,哪里有人敢跟他们动手?
劝说的人只好躲得远远的,以免惹祸上身。
“看来这北京城是容不下我们了!”
尚善继续高呼,“请皇上下旨,贬我们出京,让我们带着我们旗下的人回老家去吧!”
胤礽夹起一块肉塞进嘴里,评价道:“图穷匕见。”
然后,他就被那放凉了的羊肉口感恶心到了,赶紧挥手示意林抱节拿空杯子过给他吐。
索额图见状高呼:“呸,你这满口胡言,把太子爷都恶心吐了!”
胤礽:……
来个人给索额图嘴堵上吧!
“快喝点蜜水压压,”
康熙不管下面的混乱,只关心儿子,“你这耳朵哪里听过这种脏东西,可怜见的。”
胤礽:……够了啊!
他可算是知道康熙为啥那么舍不得不用索额图了,敢情他喜欢这一口!
“阿玛你赶紧管管吧,闹得头疼!”
胤礽咬牙道。
康熙却又恢复了笑脸:“不急,正主还没到呢。”
这些人筹谋了这么久,敢在除夕宴上闹事,想必是做好了破釜沉舟的打算,这戏也该唱全了吧?
正说话间,外面传来太监的高呼:“安亲王到——”
原本混乱的场面顿时安静了下来,所有人都看向门口,却见安亲王面色漆黑,被一群人拥簇着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