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熙依旧习惯于对着胤礽碎碎念,“保成你说,朕要是现在下旨撤了他的军权,他敢不敢带着八旗将士当场反了?”
这一次胤礽却没有装作听不见,而是答道:“他不敢,敢也没用。”
安亲王不是吴三桂,即便他手握再多的兵权,也当不成藩王。
吴三桂敢裂土而治,是因为他的根基在云南,而安亲王有什么?
他的家眷子嗣可都是握在康熙的手里,康熙杀吴应熊和吴世霖的时候眼睛都没眨,难道还会对着安亲王家的人下不去手吗?
更何况,吴家的人全都支持吴三桂,宁死不改,但安亲王的子嗣却是各有心思。
若是康熙现在让他们出一个人取代安亲王掌兵,怕是他们能亲手将安亲王给绑回来。
所以,安亲王不敢。
这个道理算是很浅显的,康熙知道胤礽肯定懂,但后面那句,他却觉得有点意思:“说说看,为何敢也没用?”
胤礽不喜欢考试,于是翻了个小白眼:“八旗又不是安亲王的私兵,他说反人家就听他的吗?”
八旗这种兵制,认的可不是主帅,而是各自的旗主。
以前大清入关的时候,旗主为了争功不听主帅调遣之事多着呢,康熙都不敢说能叫所有八旗将士听命,更何况是安亲王?
如今不过是利益相同,他们才肯跟着安亲王干,若是安亲王胡来影响了他们的利益,自行临阵换将之类的事情,也不是不可能发生。
“这些八旗旧部思想落后,还惦记着像入关前那般瓜分利益,自私自利完全不顾全大局,早就该好好收拾收拾了,只不过如今三藩未平,朕难免要顾忌一二,”
康熙继续碎碎念,“等着吧,朕要看看他们能拖到几时,等三藩平定之后,朕定要将兵权彻底收归,决不能叫八旗陋习影响了大清!”
……
在经历了数次实验之后,地窨子教学班终于圆满毕业。
胤礽令他们分成四组,于京郊四方组织灾民在工部划定的区域内自己动手修建地窨子,用来过冬。
一开始,灾民们的积极性并不高。
一来地窨子对于他们来说十分陌生,这种将自己埋半截的房子,怎么看都觉得不吉利;
二来,灾民们都知道朝廷会赈灾,并且已经开始着手给他们重建房子了,所以他们大多都只想等着,并不想再费力气去自己动手。
对此,胤礽并不让人催促逼迫,而是叫教学班的学生们先当众建好几个地窨子,并且任由好奇的灾民围观。
他们这些或贵胄子弟或清高学子们当众干活也算是新鲜,总有那么几个无所事事的灾民或是觉得有趣,或是想要讨好,过来跟着一起忙活。
不管他们是什么目的,只要愿意干,学生们就愿意教。
几日之后,地窨子便建成了。
大多数灾民看到那一个个低矮的小屋顶,都是不屑一顾的,他们宁愿窝在四处漏风的棚子里待着。
学生们也不催,只是言明,谁家挖的地窨子谁家住,除非主人同意,旁人不能侵占。
而他们自己挖的那几个,若是有老弱病幼,没有家人照顾的,可以优先入住。
旁人或许还忌讳,但几个无儿无女的孤寡老人却并不在意是不是“坟”,他们觉得,能有个坑埋了自己,不至于曝尸荒野也是好的。
于是他们便成了地窨子的第一批住户。
这一住进去,才发现里面比想象中的更加宽敞,漏在地面上的门窗也足够通风,并不会憋闷,只是光线暗了些,不过这些老人也不在意这个。
棚子里的那些灾民都嘲笑老人们自己进了“坟”,然而一场秋雨突至,狂风卷起漫天落叶,带来了刺骨的寒凉,也终于叫灾民们意识到冬天不远了。
木头搭的临时棚子完全挡不住风,多少灾民大半夜的被冻醒,在漏雨的棚子里瑟瑟发抖。
先前跟着挖地窨子的汉子们心疼家里的幼崽,一咬牙,抱着孩子冲出棚子,送进了自己挖的地窨子。
地窨子里尚未烧火,但因为特殊的结构,寒风完全无法进入,一进去,迎面便是一股暖意。
点上油灯后,地窨子里明亮了起来,孩子不冷了,开心的欢呼,在里面上蹿下跳不停,所谓的“坟”,如今却温暖如家。
汉子又回去将自己一家人都接了下来,其他跟着挖过地窨子的人家见状也都去了自己挖好的地窨子。
其他灾民大多还在嘲笑,也有实在受不了的,去敲开了相熟的人家的地窨子门。
第二日天亮后,木棚里的灾民瑟瑟发抖的走出来,想要用阳光温暖自己冰冷潮湿的身体,却见一个个地窨子的门打开,浑身干爽满脸笑容的人从里面出来,开始找寻那些每日都来的学生们,想求他们继续教自己挖地窨子。
感受过温软舒适的地窨子,他们再也不想回棚子里去了,管他什么吉利不吉利,活着更重要。
才不过一夜秋雨,棚子里就病了多少人,若还不肯听话,等再冷些,当真是冻死活该了。
地窨子教学班的工作终于彻底展开,原本闲散着当游戏的学生们,也迎来了他们人生中最忙碌的时刻。
当他们亲眼看到因为一场秋雨被盖上麻布抬走的灾民,只恨不得能立刻就将地窨子都建好,让所有人都能住进去,不再叫风雨夺走那些可怜人的性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