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卫氏这般容貌,只要不再闹出之前那种事儿,皇上定然不会任由她在行宫自生自灭的。
梁九功虽然有些贪财,但卫氏这点儿苦命的钱他还是看不上的,不如就结个善缘,谁知道将来会不会有用得着的地方呢?
卫氏收拾好进殿的时候,康熙正在泡汤。
一如去年初见之时的情形,卫氏提着一篮子鲜花走到汤泉边上,素手洒落。
“今年这菊花,开得倒是比去年更好些,”
康熙抬手握住卫氏的柔荑,细细抚摸,“你这手,倒是没了茧子,比之前更柔软了,看来这一年,过得也不算太差。”
一滴泪从卫氏眼角滑落,滴在康熙的肩头,康熙倏然回手,一把将卫氏拉入水中。
梁九功亲自关了门守在门口,叫所有人都退远,然后又吩咐道:“去太后那儿向太子爷禀告一声,就说今晚上皇上有些忙。”
胤礽原本正打算回去,听到这话,便懂了,立刻一头倒在了皇太后的床上。
皇太后还在跟胤褆鸡同鸭讲,一个用汉话说明日要去跑马,一个用蒙语说明日要去摘花,说得倒是热闹,就是没说到一块儿去。
胤礽听得头大,无奈当起了翻译,终于叫这祖孙二人达成了一致——
明日先去跑马,然后再去摘了花回来泡汤。
胤礽不喜欢跑马,拒绝了胤褆殷切的邀请,在胤褆床上被迫当了一夜抱枕后,第二天一大早便推开胤褆,逃走了。
一路回去,路过箭亭,只见有一人正在独自练箭,却是纳兰性德。
胤礽过去的时候,见到纳兰性德一弓五箭,倏然射出,五箭皆命中靶心,立时大声叫好,鼓起掌来。
纳兰性德放下弓,对着胤礽拱手道:“奴才总算是将这一手箭术捡回来了,不会再丢了太子您的脸面。”
“你也太用功了,”
胤礽一边好奇的去摸纳兰性德的弓,一边道,“又不赶着上战场,何必总苦着自己?”
他发现了,纳兰性德这个人实在是有些执拗。
康熙叫他练武,他就不管什么天气,每日都起早苦练;
康熙叫他补上功课,他就每晚熬着看书,熬得眼睛通红。
白日里他该做什么就做什么,没耽误了半点事情,硬生生在短短一个月的时间里,将落下了半年的文武功课全都补齐了。
这要是搁在现代,妥妥的学霸,但也未免有点太拼,不爱惜自己的身子。
他本就因为哀伤而瘦了许多,如今这一个月养下来,不但没养胖,竟是瞧着衣裳都松了,叫胤礽实在有些心疼。
“容若,阿玛叫你补课是因为惜才,不想看你堕落,却不是逼着你自苦,还是身子最重要。”
胤礽忍不住又叮嘱了一句。
纳兰性德笑着点头:“是奴才心急,太子放心,从今儿起奴才每顿多吃一碗饭,定然会胖起来的。”
胤礽哼了一声:“这可是你说的,我可是要盯着你吃的!”
纳兰性德只觉得窝心,见胤礽喜欢他的弓,便道:“太子想不想试试射箭?”
胤礽好奇:“怎么射?我还拉不开弓呢!”
纳兰性德蹲下身子,将胤礽圈在怀里,然后拉开弓,叫胤礽双手握住他的右手腕。
胤礽依言握住,只感觉手下看似瘦弱的手腕紧紧绷着,似乎含着巨大的力量,随即纳兰性德倏然松手,嘣的一声,弓弦不断颤动,而箭矢已经急射而出,直中靶心。
胤礽的注意力不在箭上,而是在纳兰性德的手上。
他第一次清晰的认识到射箭需要怎样的力道,这不是随便玩玩的游戏,而是真正杀人的利器。
若是在战场上,纳兰性德这一箭,又能射出多远,穿透多厚的铠甲呢?
“你真厉害。”
胤礽敬佩的赞许。
纳兰性德重新抽出一支箭,放在胤礽的手上:“太子若肯下功夫,会比奴才更厉害。您现在还不能开得动弓,却可以先熟悉箭,无论将来您能拉开多强的弓,射出去的都是这样形制的箭,只是箭矢的重量有所不同罢了。”
说着,纳兰性德竟是直接将那支箭给拆了,一点点给胤礽讲其中的构造,胤礽听得入迷,方才知道,原来这小小一支箭上学问竟然这么多,便是一道凹痕,都是有讲究的。
这一幕被新晋的两位南书房行走,张英和高士奇全都看在眼里。
张英夸赞道:“都说明珠家的这位公子是个纵情任性之人,可又有几个人能看到他心中大志呢?一支寻常箭矢,他都能如数家珍,可见平日里下了多少功夫!他绝不是只醉心诗书的文人墨客,而是有着八旗血脉的雏鹰,将来定有展翅的机会。”
高士奇却不屑:“难不成一个二甲第六名的进士,进宫做了个伺候人的侍卫,便算是有出息了?与他同期的进士们,可都已经入了翰林了!”
“翰林又如何?”
张英并不认同,“你我皆翰林,又比他尊贵在哪里?难不成你在太子面前,不是奴才么?”
高士奇嘴硬:“我们汉人可没有奴才。”
张英轻笑:“那是,你就算想自称奴才,也要看皇上和太子愿不愿意答应。”
说罢,他不再理会高士奇,大步走到胤礽身前。
“臣见过太子。”
张英与胤礽有师生之谊,故而并没有行大礼参拜,只是深鞠一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