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拼死守城,不仅等不到支援,也等不到他们消耗不住退下。
看不到任何希望了。
“殿下。”有人拉住了他的衣服。
姬旦慢慢放下手,还是像之前一样预演着即将发生的事:“城破之后,‘死门’迟早会被发现,到时候隐在岐山的百姓估计也藏不了多久。”
“岐山上葬着无数英灵,他们会被掘墓,鞭尸,不得安息。”
“这一切是因为我无法为周氏、为西岐遮风挡雨。”
“殿下……”他们看着现在神神叨叨的姬旦觉得他受了刺激,可能疯了。
姬旦甩了甩手,让他们滚开,像他父亲一样,从地上捡起几根长短不一的树枝习惯性地占卜起来,他学这个是因为长兄死了,次兄埋首军中,没有人可以在父亲死后再为百姓占卜农事。
没想到有一天竟然用在这上面。
在纷飞的战火,铿锵的战鼓,刺耳的厮杀声中,他披着凌乱的头发,像个失常的疯子,蹲在地上,在众臣古怪的打量中,安静地卜卦。
“殿下。”他们希望他清醒。
姬旦却忽然抬起头,眼中流露出难以置信的神情,他望着即将被攻破的城门,喃喃道:“飞龙在天,利见大人……竟然是乾卦。”
“竟然是乾卦。”
“天啊,”他抬起头望着阴沉的天,哽咽着问道,“你的天意就是戏弄我吗?”
他再没看手中的卦象,他像丢垃圾一样丢弃了手中的树枝,站起身来,穿着不合身的盔甲,在众人惊疑的目光下,拖起一把长刀,走到城门前,伫立着:
“我周氏历代都是战死沙场的英雄,我虽年幼也应如是。”
“我会为周氏、为西岐、为子民,流尽最后一滴血。”
城终于受不住这样的攻击破了,将士们看着站在城门前的姬旦,心中也燃起了热血,纷纷死战,战火终于弥漫到西岐城中。
武庚纵马而入,看到了姬旦,他居高临下地看这个弱小的孩子,看着看着似乎是想到了什么,没有如他一开始说的那样,斩下他的头颅,他只不过派人看押姬旦,将他关起来。
然而,这个小毛孩儿竟然很有骨气,拼死要战。
武庚嗤笑一声,冷道:“执着什么?西岐城破,前方的大军必定自乱阵脚,那群见风使舵的诸侯们见你们如此,自身难保,怎么会对你们施以援手?哼,一群乌合之众,你们大周败是必然的。”
姬旦死死地瞪着他,武庚笑了笑,看着地上占卜留下来的痕迹,捡起一只树枝,“哦”了一声,喜道:“你竟然会占卜。”
他用鞭子打量着姬旦的脸说:“听说文王善卜,你是他的儿子,应该也很善卜吧?”
姬旦一言不发。
“父王跟我说,文王当年走前给商卜算,算出一个上上卦,若不然,你再算算呢?”他道,“你若算的好了,我就饶你一命。”
姬旦还是不说话。
两人对峙许久,武庚轻哼一声,拉着缰绳,扭过马匹,道:“不算我也知道天命在商的结果,行了,你没用了,还是去死吧。”
姬旦忽然开口:“天命不在商。”
武庚身体一僵,转过身,语气危险:“你说什么?”
“天命不在商,”姬旦不怕威胁,“我父亲死前算过,大商命数已尽。”
“任你如何折腾也逃不过这一点。”
姬旦稚嫩又狼狈的脸此时和少舸那张脸重合在一起,武庚神情陡然阴鸷,他扬起鞭子,打算直接打死他,可在他那一鞭即将落下时,天上闪过一道明雷,“轰隆”一声,厚厚的云层中闪过一道巨大的龙影。
武庚感觉自己的鞭子被人死死拿住了,他往后一扯,在尘烟弥漫的战场上扯出来一个小丫头。
小丫头?
他愣了愣,皱着眉去打量她那张脸,很自然地就对上了她那双眼睛,那是一双紫色的、纯澈的眼睛,不过,比起这个他看过更干净的,有光无神,麋鹿一般的干净。
那是茶茶的眼睛。
他攥着鞭子,看着那个小丫头,心里升起难以言喻的熟悉感和亲近感,好像只一眼,就够他深深地记住她,然后,永远也不会忘记。
“四象!”姬旦慌张地喊道,“你怎么来这了?”
四象手里抓着鞭子:“过来帮忙。”
“你帮什么忙?”姬旦说,“快回去。”
四象想了想,看着天空中化作巨龙的烛九阴,问:“回去是不是不太好?”
烛九阴伸着爪子,回:“在下也觉得。”
四象点点头:“是吧?”
她松了手上的鞭子,小小的个子把姬旦藏在身后,望着马上的人,对他说:“要不然你回去呢?”
武庚沉下脸,声音有些颤抖,问:“你是谁?”
四象觉得他这个问题有点莫名其妙:“我自然是我爹娘的孩子咯。”
“你娘是谁?”
“我娘啊,”四象骄傲地昂首挺胸,叉着腰喊道,“我娘就是华山圣母,杨婵!”
“胡说!”武庚死死盯着她,道,“你娘是九苗的母蛊,茶茶。”
“啊?是吗?”四象自言自语,“我娘倒是跟我说过我有亲娘来着。”
她摇头晃脑:“但她也说了,我亲爹娘都死了。”
“不过,”四象跟烛九阴嘚瑟,“我娘说,不管生还是死,我都是亲爹娘此生的最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