账号:
密码:
  它微微动了动,又小心翼翼地吹了口气,人间并没有因为这口气而迎来大风被轻易摧毁,天地的昼夜也没有因为它简单的眨眼而变换不停,它眼中有了水光,声音变得哽咽,说:
  “我竟可以抵达人间。”
  它在惊喜中新奇地望着人间,看到人间繁华、美丽,心中油然升起一种难以言喻的感动,想起往日种种,原先女娲口中向他“吹嘘”的一切竟然是真实的,原来它以为的无所谓相信又无所谓坚持的梦竟然真的是真的。
  “女娲,”它说,“你没有骗我。”
  “你……”四象终于站起来,仰着头,看着这个庞大的巨龙,问,“你是谁?”
  巨龙听到她的呼唤,回过神来,看着唤醒它的小丫头,她弱小而脆弱,恰如它眼前任何一种生灵,因为他们太过渺小、太过脆弱,它才会一次又一次沉睡。
  但如今,它好像不必再沉睡下去了。
  没有人再会因它而毁灭,看哪,当它靠近这个小丫头的时候,她连一根头发丝都没有伤到,只是被它忽然的靠近,吓得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它好像高兴的过分,有点太失礼了。
  它带着歉意,低下巨大的头颅,用那双紫色的眼睛看着四象,说:“抱歉。”
  四象攥着拳头,和在乾元山时一样张牙舞爪,色厉内荏,鼓起勇气,看着这个庞大的巨兽问:“你到底是谁?”
  它顿了顿,轻声说:“我是烛九阴。”
  “烛九阴。”四象觉得这个名字很是耳熟,但她也不知道具体是什么。
  烛九阴善解人意地说:“不过是一头不起眼的龙,普普通通的,小友不必多想。”
  “小友。”四象指了指自己,“你叫我小友?”
  “我不认识你,怎么就成了你的小友?”
  烛九阴一噎,竟不知如何作答,它沉默片刻,说:“是在下失礼了。”
  “不,”四象忽然觉得“小友”蛮好的,“你就叫我小友吧。”
  “我舅舅出门,家里又没人了,你陪我说说话吧。”
  烛九阴自然应好。
  后来烛九阴发现自己的解脱是有限的,它这个死去的神灵只能徘徊在四象左右,它再不会一不小心伤害人间的原因也不是因解脱,而是它早已死去,除了唤醒它的四象,无法触碰到任何东西。
  至于,为什么四象唤醒了它。
  它指了指四象腰间的玉佩,说:“这个玉佩可以跟亡灵交流。”
  “那为什么我唤醒的是你呢?”
  烛九阴沉默地看着四象那双紫色的眼睛,它活了太长时间,本身就是一部历史,任何东西都不会逃过它的眼睛,四象身上的四象蛊自然也被它很快发现,而且,它比任何人都要快一步知道四象蛊的真相,也比任何人都明白其背后的罪恶和贪婪。
  因为,它就是四象蛊本身。
  它没有告诉四象为什么,它是世上最强大,也最慈悲的神灵,轻易地理解了在失去它以后九苗的绝望和彷徨,它选择了原谅,并打算把秘密永远埋藏。
  他们吃掉了它,也给了它自由穿梭在人间的机会,它深藏在四象的血液里、生命里,于是也可以借着她体验人间的所有繁华。
  没有比这更美妙的事了。
  它曾经因为过于强大只能独守天外天,其本身就成了一块不能跨进的禁地,那么多年,那么多人里,只有女娲踏进了那个地方,成为了它和世界的唯一联系,女娲告诉它仙界的纷争,告诉建立人间的理想,告诉它三界的大难。
  最后一次相遇,女娲将不再明亮的宝莲灯交给它,并告诉它:“烛龙,有机会来看看我创立的人间吧。”
  烛九阴没有当回事,但是女娲此后再也没有来过。
  她死了。
  再没有人愿意冒着危险,跨越三十三重天,来看它这个危险又无趣的老东西。
  在生命即将抵达终点的时候,烛九阴违背了曾经的誓言来到了人间,但是它不过眨眼,就差点让女娲拼尽性命守候的人间陷入永夜,女娲的女儿,女娲的兄长来劝过他,可是烛九阴不愿再待在寂寥无人的天外天,它选择将自己长埋地下。
  就算是悄无声息地死去,就算是继续无可奈何地长眠,它也想待在女娲创立的人间。
  这样的话,它算不算回应了挚友的邀请呢?
  它想,
  这样的话,它能不能在长眠以后继续体验到女娲口中那个总是精彩的世界呢?
  四象捧着手里糕点,往嘴里塞了一口,问:“好吃吗?”
  烛九阴笑答:“好吃,可惜在下分辨不清这里面的味道。”
  四象年纪小小的,竟做出一副小大人的模样,当起这位活了不知道多少年的老神仙的先生了,她摇头晃头,老神在在地说:“是甜,这里头的味道是甜的。”
  “甜的,”烛九阴喃喃道,“原来这就是甜啊。”
  “哼哼,”四象站起身,从金色的麦田里站起来,说,“你连这都不懂,白长那么大个子了。”
  “嗯。”烛九阴说,“在下什么也不会,一切都得仰仗小友庇佑。”
  四象更加神气,她昂首挺胸地说:“好了好了,吃了糕点我们得去找娘了。”
  说着,她蹦跶着从金色的麦田外走,她路过了繁忙的农人,路过了备战的士兵,路过了一天到晚在麦田里发霉的元始天尊,四象停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