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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女娲和伏羲从未想到她会嫁作人妇,帝俊也没想到她会,因而,从未给她准备过。
  天上一天,地下一年。
  眼下,仅仅只过了八个月,天庭不到一天。
  她身上的嫁衣是织女赶制出来的,非常粗糙,既不华贵,也不美丽,它是一身白色的织云锦,似乎跟她惯常穿的白衣没什么不同。
  战场和婚礼好像没什么不同。
  战场和婚礼于她而言本就没什么不同。
  蚩尤等在仙梯之下,喜笑颜开,他背着七彩的天光,说:“我终于等到你了。”
  玄女也在笑。
  蚩尤看着她,忽然慌张地跑上前,问:“你怎么哭了?”
  他从未见过玄女哭。
  是有什么大事要发生了吗?
  蚩尤吓得赶紧去擦玄女的眼泪,慌不择路之下,怒而望天,问:“他们是不是又给你气受了?”
  说罢,就要登天揍人。
  玄女摇了摇头,抬手,紧紧抱着他,说:“我以后不会回这里的,走罢。”
  蚩尤看看天,看看她,最后妥协。
  帝俊给的丰厚的嫁妆从天上铺到了人间,但玄女一样没要,便宜了那些迎亲的人。
  她和蚩尤从天梯这里,来到了涿鹿。
  因为这场盛大的婚礼,三界有头有脸的人几乎都来了。
  他们在许许多多人的注视下登上了祭坛上,玄女俯瞰人海,莫名其妙地问:“都来齐了?”
  蚩尤笑着答:“齐了,都来了。”
  他在三界的朝拜中似乎站到了三界之巅,已经成了真正的天。
  “玄女,”他说,“没有比此时更好的时刻了。”
  玄女一言不发,一反常态地毫无反应。
  他们敌对多年,如今终于在所有人的见证下并肩而立,他们遥遥望天,拱手,向前弯腰。
  一拜天帝帝俊。
  [没有比此时更好的时刻了。]
  二拜道祖鸿钧。
  [没有比此时更好的时刻了。]
  三拜始祖女娲。
  [没有比此时更好的时刻了。]
  三拜过后,蚩尤转过头,兴奋地跟玄女说:“这样的话我们是不是……”
  可以共度一生了呢?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玄女便在他最无防备的时候,当着所有反天之人的面斩下了他的头颅,下一秒,早早等在一边的轩辕手持巨大的轩辕弓将三枚震天箭射出,直直射中蚩尤的躯体,将他连天庭的神明也为之胆寒的躯体坠入茫茫人海中。
  蚩尤尸首分离,头颅落在玄女手中,他似乎还沉浸在幸福之中,没有察觉到已经天翻地覆。
  他看着玄女,怎么也看不够似的,从始至终都那样温柔地看着她,最后缓缓地、缓缓地闭上了眼睛。
  寂静的人海里忽然爆发出昊天凄厉的喊叫声,轩辕在众人傻眼时,镇定地抬起手,坐在马上,高声喊道:
  “蚩尤已死,败局已定,投降不杀!”
  盛大的婚礼在眨眼间沦为战场。
  玄女的手、脸、连同整件雪白的嫁衣都沾染了蚩尤的血,她在乱军之中,捧着他的头颅,神情一如既往的淡漠,恰如昆仑山积累万年的雪,永远也不会融化,可是这不会融化的冰雪,却落下了滚烫的、汹涌的眼泪。
  她望着又一次乌云沉沉的天,站在天道之上,落着泪,凉薄地反驳道:
  “不,此时此刻,才是最好的。”
  第85章 和局
  昆仑一年到头要下半年的雪,临到春日还在下雪。
  杨婵在昆仑山呆了三年,看了二年的雪,已经把这里的雪看习惯了,再没之前那么新奇。
  清早,天蒙蒙亮的时候,杨婵就穿好了外氅,越过厚厚的雪堆,走到了玄女的屋前,刚走到门口,门就被一阵暖风拉开。
  杨婵笑着喊:“祖母。”
  玄女放下总是不离手的书,朝她露出温柔的笑意。
  她日日夜夜都在看书,杨婵在她这里修习两年,每每深夜离开,清早赶到,不论何时都不见玄女在休息,她似乎,不用睡觉似的。
  杨婵问:“今天学点什么呢?”
  玄女一抬手,挥来一本棋谱,说:“今日休息,学棋谱吧。”
  “欸?”杨婵惊奇地说,“祖母还有棋谱?”
  她以为玄女手里出了兵书就是经书,好像一辈子都在修行上较劲,竟然有这么闲情雅致的东西。
  玄女拍了拍这本已经沾了灰的棋谱,解释道:“修道除了修习仙术,更重要的是修心。”
  “心?”
  “是,心性至坚的人能走的很远很远。”
  杨婵“哦”了一声,笃定地说:“那祖母一定是心性至坚的人了。”
  在杨婵眼里玄女是无所不能的,她活了很久又博览群书,无论是才学和法力都是至高,即便卧床不起,随意施展出来法术都让人惊奇,然而,她对这些旁人这一生都难以达到的成就从始至终都表现得淡淡的,不以为异常。
  杨婵总是在可惜,这样一个人竟然就缠绵病榻,受困一隅,连自由行走都做不到,偶尔以己度人一下,建议玄女出门走走,但是玄女就真如她所说,已经对外面的一切失去了兴趣,不打算费力气去看一些她早已看厌的事物。
  玄女听到杨婵的彩虹皮,不以为意,她反驳道:“这世上没有人可以真正做到心性至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