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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在生与死的挣扎中陷入一种无法摆脱的窒息感中,冰冷的大雨落到脸上,在迅速降落的过程中,让他仿佛再一次置身大海中。
  大海波浪不平,阴晴不定,恰如这无常的命运让人无法琢磨,前生的所有像是走马灯一样在眼前放送,哪吒那张熟悉又恐怖的脸却夹杂在或幸福或痛苦的人生记忆中,如同夏日稀稀拉拉的云,成为他这一生无法挥去的阴霾。
  可是阴霾过去又是眷恋,那张俊美的脸变成了海浪上自由自在的芸娘,阴冷的笑变成了亲切的微笑。
  她在船上朝他伸出手来,溺水的李靖拼命想握住眼前的救命稻草,却抓了一手冰冷的雨。
  幻想散去,哪吒恶魔一样的脸再一次现到眼前,他狞笑着说:“李靖,我这就送你去死。”
  “砰”的一声,沉重的身体和雨一起从高空砸到了地上,然后和雨一样在地上轻轻回弹,又砸回了地面。
  李靖的身体像是一块被砸烂的石头,被砸得稀烂,支撑肉/体的白骨摔得粉碎,高大的身躯变成一团无用的软肉,鲜红的血从烂肉里流淌出来,变成了一条有别于雨水的小溪,缓缓地、缓缓地流向陈塘关所指向的南边。
  明亮的双眼逐渐浑浊,他躺在地上,望着天下落下的雨,忽然明白,错过了芸娘的手,他已沉入海底。
  意识逐渐变远,沉闷的天慢慢变得模糊,李靖用尽最后的力气想要把眼前的孽障变成芸娘,可努力地一闭一睁,世界还是那样。
  逐渐浑浊的眼边滚下温热的泪,他直直地瞪着眼睛,喉咙里跑着气,发出“荷荷”的声音,似乎想说些什么。
  可他终究什么也说不出来。
  他瞪着眼,望着降下的沉寂的漆黑,
  死不瞑目。
  第76章 阐教
  李靖和哪吒下坠只在一瞬间,当燃灯反应过来,落下玲珑宝塔时,李靖已死。
  玲珑宝塔“咚”地一声,将李靖的尸首和哪吒镇在塔下,整个大地都在震颤,哪吒手中拿着贯穿李靖直至插入地底的长剑,勉强站住,环顾四周,见世界因为这座降下的宝塔变得漆黑一片,抽出刀来,站到一边。
  燃灯载着大鹏鸟,缓缓降落,他落到玲珑宝塔外,掐指一算,脸色几变,冷道:“你这孽障,真将李靖杀了。”
  他这话是肯定的陈述句,哪吒听了,笑了一声,却非要回一句:“是,我杀了他,而且,”
  哪吒低下头,看着漆黑中李靖的尸首,喜笑颜开:“他死了。”
  燃灯听到了他的回音,怒道:“你这孽障不会知错便罢,却还沾沾自喜,罢罢罢,你父亲收拾不了你,我就代行天道,来收拾你这目无人伦的混账东西。”
  说罢,漆黑的宝塔内忽然冲出盛大火光,不仅将塔内李靖的尸首烧得干净,还连累同样困在里面的哪吒。
  哪吒没料到这塔能忽然烧起大火来,飞速向天边攀升,火舌纠缠着他,一路向上追踪,这塔在高大也有顶,哪吒飞到顶上,再无法躲避这大火,生生受了这火,连烧数回,太乙亲手做的新莲身便被烧化了。
  然而,莲身毕竟不是人体,木与火相克,却能不断复生,于是神魂载在莲藕中,烧化后又长出新的,他的莲身在新旧之间不断交替,往往是旧的没有烧完就赶紧附上了新的一层。
  莲身层层叠叠,哪吒置身于大火中,俊美的脸像是掉了砖的城墙,完整的一张脸总是缺少某一部分,然后长好了这空白的一部分,又掉下了另一块,形容恐怖。
  而他在杨婵去世后早已失去了理智,不但无视这非人的痛苦,反倒化作了痛苦的本身,随着熊熊燃烧的大火一齐扭转成鬼怪的面目。
  外头,燃灯冷声问道:“孽障,弑父之罪,你认是不认?”
  哪吒身在烈火中,绯红的眼瞳从火中望到塔外看不到的燃灯,反问道:“我何罪之有?”
  燃灯闻言,觉得荒谬,气笑了:“你无罪?那塔中李靖的尸首又算怎么回事?!!”
  “李靖?哼,我早已恩情偿尽,再生为人,与他有何干系?倒是他不依不饶,推倒我的神像,烧了我的庙宇,连累华山陷入大火,害死了杨婵!”
  “你看看这雨!”大火烧到了塔边,猛烈的击打着宝塔,哪吒冰冷的声音在火中回荡,“这雨救了殷商,救了李靖,救了我,却害死了她!!!”
  “杀身之仇,还有,杨婵。”他厉声道,“此仇不共戴天,李靖算是我什么父亲?他就是我的仇人,因果轮回,报应不爽,我杀了就杀了,何罪之有?!!”
  燃灯闻言,道:“你理由一箩筐,罪却不肯认。”
  “小孽障,你未经转世,未有来生,就算重新修得真身,抑或是化作厉鬼,那李靖也是你父亲,即便有杀身之仇,你也不当杀了他,至于你口中降雨的杨婵,”燃灯沉默了会儿,倒是对这献身降雨的小姑娘口下留德,没有多言,只是说,“她的债要她自己去向李靖讨,是打还是杀,那都是她自己的事,关你什么事,轮得你去代她讨债?!”
  “小孽障,这代她讨债的人,天下谁都可以,就你不行!”
  哪吒哈哈大笑,骂道:“你这狗东西都能代天行道,我与杨婵世世因缘纠缠,又有何不能代她讨债?!”
  “执迷不悟!”燃灯拨动着手里的佛珠,塔中橙红色的火立即变成了不灭的蓝色火焰,这火虽不比红火灼热的温度,但它所烧的东西范围更广,程度更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