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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婵迟钝地抬起头,看见了哪吒。
  哪吒抿着唇,一言不发,漆黑的眼睛里荡着明辩不清的神色。
  杨婵怕挨骂,条件反射地抱住了头,说:“哎呀,我头好晕啊。”
  哪吒果然讥讽:“自找的。”
  杨婵强行缩进他的怀里,又说:“别说了,我头好像更晕了。”
  效果立竿见影,哪吒果然不再废话,将她拦腰抱起,揣到怀里带走。
  他们一出去,外面同申公豹一齐守着的巫医们一拥而入,半晌,房间里传来喜悦的声音。
  杨婵晕乎乎的,头靠在哪吒怀里,说:“这下子暂时不会给你带来麻烦了。”
  哪吒没有应声。
  杨婵睁开眼睛,又忽然好奇了:“申公豹跟我吹,救了太子,你们李府会享数不尽的荣华富贵,你父亲也要加官进爵。”
  “那你爹岂不是要开始喜欢我了?”
  “不会,”哪吒果断说,“他只会觉得你趋炎附势,是个小人。”
  好没道理。
  杨婵皱了皱鼻子,评价道:“你爹真难伺候。”
  哪吒瞧着她虚弱的样子,沉默了一会儿,问:“我爹娘喜欢你,对你来说就那么重要?”
  “嗯,比较重要,不,”杨婵强调道,“是很重要。”
  “为什么?”
  杨婵挥挥手,表示:“你不懂。”
  哪吒挑了挑眉:“我怎么不懂了?”
  “你就是不懂,”杨婵老神在在地反问,“你懂什么?”她不等哪吒这个杠精反驳,又赶忙闭上眼,说:“我困了,我要睡觉,不要打扰我。”
  杨婵说睡就睡,不给哪吒一点说话的机会,等到再一次醒来时,外面的天色已暗,她睁开眼,发现哪吒坐在床边,抵在床柱上,也阖着眼睛。
  杨婵刚醒,还不清醒,手从被子里伸出来,揉了揉惺忪的眼睛,眼前的哪吒变得清晰了点。
  杨婵脑袋上冒出一个问号,蜷在被子里,侧过身,轻轻戳了戳哪吒。
  哪吒缓缓睁开眼睛,安静地看着杨婵。
  杨婵轻声问:“你怎么在这里?”
  哪吒翻了个白眼,答:“是我把你放在这里的,我不在这里,在哪里?”
  说的很有道理,但是杨婵更有道理。
  她指着外面的天色,问他:“这么晚了,你跟我呆在一个房间里,合适吗?”
  哪吒反驳:“以前我们不也在一个房间里。”
  以前那是在路上奔波,哪能讲究那么多?
  杨婵鼓着腮,悄声说:“不是这个道理。”
  她一个鲤鱼打挺从床上爬了起来,掀开被褥,利落地跳下床,不跟哪吒计较这种不合规矩的小事,大手一挥,宣布要正式出门。
  出门好。
  可是,出了陈塘关,是该往哪个方向走呢?
  这个问题抛出来时,杨婵也茫然了一会儿,她下意识摸了摸怀里藏着的阴符经,也学着太乙一样,掐指一算,然后什么也没算出来。
  哪吒见状,奇道:“你会卜卦?”
  杨婵理所应当地回:“不会。”
  “模仿一下。”
  哪吒端起师父的架子,抬起手给他不尊师重道的小徒弟一个暴栗。
  杨婵抱着头,踹了她上梁不正下梁歪的小师父一脚。
  两人打闹一阵,杨婵被哪吒刺激地真找了几根树枝算起挂来。
  她就是个半吊子的算命先生,算了半天也算不出来,在哪吒愈来愈戏谑的目光中,一怒之下散了手里所有的树枝,作势起咒,然后那些树枝通通飞起来,在空中整整齐齐地排成一排。
  杨婵问:“我阿兄在哪里?”
  那些树枝立在空中,半晌,它们又动作起来,它们飘忽着向北又向南,向东又向西,纠结极了。
  杨婵催促道:“到底在哪?”
  那些树枝被她这一喊,吓了一跳,抖了抖,然后噼里啪啦地掉到了地上。
  杨婵见状,十分沮丧地对哪吒说:“好像又失败了。”
  哪吒捻起一根直直插在地上的树枝,沉吟片刻,说:“我觉得没有。”
  杨婵面露疑惑之色,哪吒解释道:“你手中的那些树枝刚刚几个方向都选了,但最后一个也选不出来,最后通通落到地上,而这一根......”
  他亮出手里的树枝:“更是直直插在地上。”
  他问:“你觉得这是什么意思?”
  杨婵摇了摇头。
  哪吒转了转手里的树枝,慢悠悠地说:“地上总是有方向的,如果没有方向,只有一种可能......”
  “你兄长不在人间。”
  杨婵瞪大了眼睛,浑身的汗毛炸起。
  正在此时,天上又一次发出震耳欲聋的雷声,杨婵下意识望天上看,看到了龙状的明雷。
  “这是?”
  哪吒沉着脸,冷声道:“春祭还没结束吗?”
  夜晚中寂静的陈塘关忽然躁动起来,昏暗的乌云之下,冒起一簇簇热烈的火光,照得夜晚恍如白昼。
  哪吒抱着杨婵腾空而起,看见陈塘关外人们鱼贯而出。
  他们落到地上,随着人流往城外走,在汹涌的人海里,杨婵听到有人说:“罪人血液污浊,玷污了东海,龙王大怒,要求祭祀重头再来。”
  “这一次指明了祭品。”
  杨婵的心跳莫名急速加快,她心中升起不祥的预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