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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夫妻之恩,君臣之义他们都做到了极致。
  这样的夫妻世间难寻,但武庚却是这样的夫妻手中捧着长大的,他总认为家庭和睦和权倾朝野是可以兼得的东西,他幸福得天经地义,理所应当。
  但这一切在帝辛登位之后陡然转变。
  帝辛登位的祭祀大典那天,除了东夷集团的部族,其他所有的诸侯都来了,他们纷纷做出乖顺的低姿态,臣服于这位骁勇善战、手腕强硬的新王。
  帝辛在海一般的呼唤中与姜姬一齐登上了祭台,预备开启殷商的又一场盛世,然而老天爷总爱跟人开玩笑,他在帝辛踌躇满志的时候,狠狠打了他,打了在场众人一个巴掌。
  它要告诉傲慢的人,没什么东西能是千秋万代的。
  天行有常,不为尧存,不为桀亡。
  夏还是商,都注定灭亡,谁都不可能千秋万代。
  当时现场大商的大祭司比干以人为祭品勾连上天,问大商的天命,他将殷商的前生今世简要说明写于甲骨之上,钻孔,用火把烧灼,霎时间,万里晴空骤然间聚起乌云,遮天蔽日,团团乌云居于浩渺的天际边,隔断了天界与人间的联系。
  这些阴沉的乌云在不知从何而来的飓风地推搡中撞在一起,瞬间,天上劈出骇人的明雷,明雷“轰隆隆”地低吼。
  明雷裂天,吼声不停,却久久不肯落下慈悲的雨来,让人心生畏惧,诸侯们不敢说话,围坐一团,小心翼翼地去看祭台上的的帝辛。
  只见他将抬起一手,神情阴沉,将怔愣的姜后护在身后,虽然是昂着头望天,却给人感觉是在俯瞰天际,傲慢之际。
  看到这样的王,诸侯们心下稍安,但是比干却又吓了他们一跳,占卜的龟甲在又一声明雷中裂成两半,他惊骇至极,不顾场合地喊:“这是极凶之象!!!”
  帝辛立即偏过身,低声喊:“叔父。”
  比干作为祭司,比起人更重神灵,他完全不顾念帝辛要打断他的意思,绝望地喊:“天命玄鸟,降而生商,您庇护我们这么多年,如今,不愿再庇护我们了吗?!”
  回应比干的是一声又一声雷声。
  比干哭喊着:“大商还未千秋,便要亡了吗?”
  他抬起两臂,去迎接连接天地的明雷,绝望至极,悲痛至极:“天要亡商啊!”
  帝辛彻底听不下去了,他一挥手,自商汤建朝以来第一次打断祭祀大典,他瞪向侍从们,喝道:“愣着做什么?!王叔疯了,在大典上胡言乱语,还不拖下去找巫医诊治?”
  比干疯了?
  比干可没有疯。
  他跪在地上,念念有词:“天要亡商,天要亡商啊,”
  在一旁参与大典的微子,不敢让他这位没有半点政治敏锐度的王叔再说下去,侍卫们不敢动大祭司,他主动请缨,又说又劝把这位“不识时务”的王叔扶了下去。
  诸侯们也乱作一团,帝辛转过身来,发现他们面面相觑,窃窃私语,嘴里念着:“天要亡商,那谋乱的东夷的人是早知道这事了?”
  帝辛迅速看过去。
  那几个窃窃私语的诸侯又迅速噤声。
  他环顾四周,看到他们对天的惊恐之色,冷哼道:“天命在商。”
  他看着比干蹒跚的背影,看着一母同胞的庶兄微子担忧的神色,又看包括他妻子在内的所有诸侯的骇色,望向黑云沉沉的天际,掷地有声:“我会证明!”
  帝辛在之后不久迅速决议攻打谋乱的东夷,诸侯们虽然没有人敢提出反对意见,但王室内部却传来许多不和谐的声音,这些声音最终全都传到了微子耳中,帝辛刚愎自用,微子作为他的长兄看着他长大清楚他的性子,但是为人君主又不能闭目塞听,几番思量,他将这些话,好的坏的都讲给了姜姬。
  姜姬本就因天谴心有余悸,加之帝辛初登王位,位子还没坐稳王室内部眼看着内乱又要起,忧心不已。
  她与帝辛夫妻多年,无话不谈,忘了做人臣子的规矩,将这些话不加修饰一五一十地诉说,帝辛大怒,觉得连姜姬也跟他们搅合成一团。
  至此,夫妻二人就有了隔阂。
  帝辛觉得姜姬为臣、为妻不忠,姜姬觉得帝辛为君、为夫无信。
  两个聪明又高傲的人低不下头,情感上有了裂痕,政事上的对立更让这看似情比金坚的夫妻愈行愈远。
  不知道出自情感还是出自不同的政治理念,姜姬在此后和比干、微子站在同一战线上极力反对东征,与帝辛彻底闹僵了。
  武庚正是在这种情况下,选择相信父亲,作为大商的太子亲率将士出征。
  然而,武庚并没有他表现出来的那么坚定,他对父母陡然的变化感到惶恐,彷徨,他选择了父亲,就觉得是在背叛母亲,尤其是他出征时,姜姬泣不成声地拥抱他的时候,他就更觉得如此。
  他带着歉疚、悔意上路,然后在初征九苗,在战场的风与血间又清醒过来。
  他的身体里终究属于帝辛的那部分占据了上风,身处在战场之上,他想要的,只是让所有叛乱者死于他所著就的屠戮之中。
  可是洗干净了手,在太阳再一次升起,阳光普照大地的时候,他又穿回了姜姬呕心沥血才给他披上的人皮,他又为背叛母亲感到焦虑又后悔。
  肩上的人血就像是母亲的泪水,烫的他那一层皮都要落下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