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婵手忍不住紧紧攥住阴符经,这是她冒险救茶茶该得的东西,但谁能想到如今成了帮九苗人逃亡的工具。
她沉默了好久,最终才抬起头,收下了阴符经,问:“拿了城防图,你打算怎么做?”
“少舸,大商的士兵不是吃素的,陈塘关的也不是,你只有一个人,一把刀,怎么将他们救出来?”
少舸淡笑道:“我救不了他们,九苗一族的命运在千年前就结束了,此后数年不过是续命罢了,我知道,九苗的命数已尽。”
“那你......”
“但我是九苗的少君,有些事必须去做,我会拼了命地救他们,然后死在这条路上。”
第二夜,杨婵回到山洞时,多了一根木棒。
她在少舸面前画了那一副城防图,这图粗陋极了,只是面前按照卦象走向大概画出了陈塘关内的布局。
但这也够了。
在这场注定失败的旅途中,少舸本也不需要太多准备。
画完,杨婵多说了一句,她说:“春祭未到,你现在急着去也没有任何用处,不如再陪着茶茶再等等。”
“不,”少舸说,“不能等了。”
“他们派出了那么多人在这附近搜山,即便我们住在地底深处,但只要用心查,总是会查出来的,我不能再让阿姐呆在这里。”
“你想送她走?”杨婵不得不提醒他,“你也知道外面人多,这时候把她送走,一定会被人发现的!”
“不是这时候,”少舸指着城中官邸,说,“要等我刺杀太子的时候。”
“刺杀太子?!”即便远在这等僻静地方的杨婵也忍不住惊呼,“你疯了?!”
“太子这等身份的人保护他的人前前后后数量都要上百,你要怎么突破重围去刺杀他?再说,你不是要去救你的族人吗?你掉头刺杀太子做什么?”
少舸解释道:“太子本应该在大破九苗后深入东夷,但是茶茶在他身边逃走,他径直来到了陈塘关,事发突然,他身边部将抽调不多,我主要对付的还是陈塘关里的兵将。”
“陈塘关太平多年,那些兵将......”
细说是一种残忍,少舸就不细说了。“这段时日,太子又部署了许多兵将外出搜查,实际上,陈塘关里的兵将应该已经不多了,到时候一旦我劫了狱,事发突然,城中内防空虚,必定大乱,动乱时什么事情都可能发生。”
“沦为战奴的九苗人叛乱在意料之中,但刺杀太子在意料之外,而且,这太子是商王独子,尊贵无比,要是有一点闪失,”少舸冷笑道,“这一城的人都要被问罪。”
“没人担得起这个责任,不需要太子真的死了,只需要这件事发生,所有的兵将都会老老实实地撤回陈塘关,到那时,就是阿姐出逃的机会”
“你!”杨婵忽然丢了手中的木棒,后悔将城防图画给他了,她拽住少舸的衣领,厉声质问道,“少舸,说什么九苗命数尽了,你当年放了茶茶,让九苗陡然失去母蛊,在战争中无所依凭沦为战奴,这是他们的命吗?这明明是你一人之失!”
“而今,说要去救族人,也只是个借口,你不过是想借此事,让茶茶逃走罢了!”
“少舸,我告诉你,你们的恩怨我不会掺和的,但是你若为了茶茶,真杀了太子,连累一城的人,”杨婵深吸一口气,狠声道,“我就会先让你去死!”
少舸被人问责惯了,非常淡定地拨开了杨婵的手,回:“我的命已经定了,不需要劳烦姑娘徒增杀孽。”
“姑娘放心,我不会牵连姑娘,也不会牵连这一城的人,我只是让这件事发生给阿姐换取逃走的机会而已。”
“至于九苗,”少舸依旧在笑,“这是我的责任,我也是真心去救他们的。”
“我会去救族人,也会护好阿姐,我不会放弃任何一方,”他顿了顿,说,“别的无辜的人,我也不会牵连。”
“死的,”少舸看着杨婵,一字一句地说,“只有我。”
杨婵怔愣,下意识松开手。
我要承担该我承担的责任,承受该我承受的罪孽。
少舸早在纵火放走茶茶的时候一定就定好了自己的宿命。
杨婵低下头,问:“你什么时候动手?”
少舸沉默地望着山洞外的风景,说:“等外面的火烧得再旺一点。”
*
哪吒发现杨婵最近不仅犯困,还总爱发呆。
喊一声不应,非得吓一吓才行。
吓到了也在发懵,迟钝地抬起头,两眼无神地问怎么了。
怎么了?
哪吒抓住杨婵的胳膊,使劲晃了晃她手上的清心铃,生怕她是被孤魂野鬼勾去了魂魄,神志不清了。
在不绝的铃铛声中,杨婵脸上的困惑变成了愤怒,她抽回手,暗地里骂了一句有病。
哪吒揣着手,倚在某颗树上,说:“我刚刚说的话,你听见没有啊?”
杨婵理直气壮地说没听见。
哪吒无奈地叹了口气,说:“我就知道。”
让这祖宗反思是不可能了,哪吒只能将他绝不再会说第二遍的脾气改一改,认命地再说了一遍:“封神榜的事情我得回去请示我师父,顺便再催一催他老人家赶紧把混天绫修好,这都多少天了。”
哪吒完全不考虑太乙的苦,还在抱怨:“这也太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