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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哪吒想要稀里糊涂,李靖却不想,他偏要让哪吒明白何为父子君臣。
  哪吒不愿听,他其实自杨婵走后,心神一直不定,随时处在发作的边缘,李靖喊他,他又一次停下,再一次回头时,他身边做景观用的巨石碎裂,尘土飞扬,灰尘和石粒落在池塘中,激起一池波澜,殃及水下池鱼。
  李靖毫不犹豫地抽出剑,在仆从们的惊呼声中,劈开弥漫的烟尘,烟尘一被劈开就露出好大一片空地,那个地方是哪吒曾经呆过的地方。
  而此时,他已消失了踪影。
  李靖拔剑四顾,茫然地立在原地。
  哪吒没有直接离开李府,他回了屋,随手就将满屋子东西都砸的一团糟,在噼里啪啦的声音里夹杂着一个女子的惊呼声,哪吒冷眼一扫,抓住了躲在屋子里的侍女。
  他一把捏住了侍女的喉咙,将她整个人抵在了墙上,她双脚离地,呼吸困难,不住地去抓哪吒的手。
  哪吒上前一步,靠近她,问:“来我房间做什么?说!”
  “...少...爷,我,我是来...给...”哪吒松开了些,侍女终于可以说的顺畅一些,她说,“当铺那边给府里送来了东西,说是少爷的,我刚巧路过,想着给您送来。”
  哪吒微怔。
  侍女被放开,掉到地上,她刚刚离死只差一线,死里逃生的她控制不住地落泪。
  哪吒却在这时朝她伸出手,侍女后怕地抱住自己往后躲。
  她是新来的,不懂李府的人为什么那么害怕刚刚回家的哪吒,但她现在懂了。
  她哭着哀求道:“您别杀我,我家里还有阿弟,我若是死了,就再也没有人能照顾他了。”
  哪吒的手滞在空中。
  侍女见哪吒没有回应,怕他又下手,本想当即跑掉,但是她发现自己害怕的脚软,为了活命,她下意识双膝跪地,额头紧紧磕在地上,一下又一下。
  她说:“我下次再也不敢了,您饶了我吧。”
  哪吒面无表情地俯视着这个匍匐在地上的凡人,心里想,他在别人眼里便是这样的。
  瞧瞧,他总是把事情变得很糟糕。
  他抬起头,望向外间,言简意赅地说:“拿来。”
  “什么?”侍女吓得发懵,没意识到说什么,但下一秒又立即反应过来,她赶忙从怀里拿出一件鲛纱,双手捧到哪吒眼前。
  这是一件蓝色鲛纱,暴露在阳光下流露出水一般盈盈的波光。
  哪吒看着它发愣。
  “......少爷。”侍女捧得手发酸了。
  哪吒终于把鲛纱接了过去。
  侍女如释重负,不消哪吒下令就悄悄退下了。
  屋子里仅剩下哪吒一人。
  看着这件衣服,哪吒混乱又暴躁的心神好像终于可以安定片刻。
  他曾对太乙说:“除了杨婵,我都可以认命了。”
  他什么都可以认。
  除了杨婵。
  除了她。
  哪吒心中忽然又一次燃起了短暂消失的锐气,他径直往李府外走,却正巧和李夫人碰了个正着。李夫人听说哪吒和李靖又起了矛盾赶忙来查看,见到哪吒,抓住他的肩膀,担忧地问怎么了。
  哪吒不答,轻轻拉开李夫人的手,迫不及待地往府外走。
  “哪吒,”李夫人看着哪吒的背影,有了不祥的预感,她问,“你要去哪?”
  哪吒说:“不知道。”
  李夫人一僵,紧接着又问:“你还回来了吗?”
  哪吒说:“会回来的。”
  “不,”李夫人说,“我是说,你什么时候才能如幼时那般真正回到我们身边呢?”
  哪吒沉默片刻,终于对李夫人说了实话,他回:“当我被你们丢在荒山上时,我就再也不愿意找寻回家的路了。”
  “娘,”哪吒说,“我如今种种,皆是为你。”
  李夫人一愣。
  哪吒不等李夫人再问出下一句,转头就离开了李府。
  与父母的孽债了解不了,他其实去哪都是一样的,他无数次妥协、无数次尝试着顺从,都发现有些事真的不是愿意就可以,就能够的。
  他根本就无法被规训。
  他根本就做不到做个“好”儿子。
  他走在人潮汹涌的陈塘关里,却不管走到哪里都是空空荡荡,他没有漫无目的地走,他直径出了陈塘关,然后依着杨婵所说的模糊的南方,一直走。
  他要找到杨婵,如果她不愿意长期呆在一个地方,那他就带着她一起游走在这世间各处,只抽出人生的某一部分去应付父母的孽障,其余的,
  就都是他和杨婵的。
  他是这么想的,也打算这么做。
  然而,一切在杨婵的意外出现被打乱了节奏。
  杨婵不知道从哪里滚了一遭,滚了自己满身狼狈,她那一身让她开心地找不着北的漂亮衣服上此时全是泥。
  她见到哪吒似乎也很意外,那双可爱的杏眼微微瞪大,将晚间折射在海浪上的红与金映入眼中,而在眼瞳里,除了光,还有哪吒。
  被大山隔断的短暂的海岸线上,此时也没有出航的渔家,只有他们两人。
  哪吒先踏了一步,杨婵则先开口。
  “哪吒,”杨婵好像有点尴尬,她不住地缕头上乱糟糟的碎发,说,“我一个人走了一段,发现自己确实太无能了,这样的话,别说找到兄长了,可能我都走不出东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