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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想,她要活下去,也不能牵连任何无辜的人。
  *
  两人一路无言,度过江后,哪吒带着杨婵从竹筏上下来。
  他习惯性地朝杨婵伸手,但手停留在半空中,杨婵迟迟没接,她站在筏上,错开哪吒的手,径自迈到水边。
  哪吒的手于是尴尬地悬空,他偏过头,杨婵已经走下竹筏了。
  他想,杨婵不仅不识好歹,还心眼小,得找机会哄一哄。
  刚这么想,又觉得自己凭什么要哄她,明明是她莫名其妙生气,又莫名其妙出手,他只是还手而已。
  怎得?现在连手都不能还了?!
  杨婵站在水边,见哪吒傻愣着,皱了皱眉,喊了一声“喂”。
  瞧瞧,小气到什么程度了?这连名字都不好好喊了。
  小气!
  不。
  娇气!
  但刚这么想,他又发现杨婵进了石灰的眼睛到现在都是红的,心里又在想,自己是不是还手还的太重了。
  难道真的太过分了?
  他竟然开始反思起来。
  杨婵在他心里形象实在脆弱,杨婵表现出什么不适,他都会如临大敌,更何况这一次是因为他而不适,哪吒心里有气又不能发作,只能闷着。
  于是,两个人都变成了不说话的闷葫芦。
  乾元山后,曾经在哪吒口中闲适悠然的乡野之路变得比他们之前的路寡淡许多,除了赶路就是赶路,真遇到渔民,也不停下来,尝一尝哪吒说的美味。走了一下午,临到太阳快下山的时候,才终于停下来。
  哪吒打破了他们之间的沉默,说:“天色已晚,找个地方休息一下吧。”
  杨婵“嗯”了一声。
  这里离陈塘关近,离海又远了一些,居住的都是农户,沿海一带的农田大多地势平缓,土地肥沃。
  此时,正是丰收的秋季,田野间稻草繁茂,万风一吹,荡起金色的波浪,田野之间,阡陌相交,犬吠相闻,欢笑声不绝于耳。
  哪吒和杨婵走在乡野小道上,哪吒打算寻个农户休息一晚,杨婵等在一边。
  田野里,孩子们光着屁股嬉笑打闹,跑来跑去,农妇们提着竹编的篮子,在里面铺了一层布,弯着腰,在松散的泥土里寻找遗落的稻米。
  往稻田里的稻草里仔细一看,会发现稻穗长得又干又小,一串稻穗上拨开壳子,里头能吃的稻米少之又少。
  杨婵见农妇们一边伺候自家丈夫吃饭,一边帮忙赶着秋收,一边还要照顾那一群不懂事小屁孩,忙得腰都直不起来,便在又一个小崽子瞎跑的时候一把抓住了其中一个。
  她跟哪吒比起来不算什么,但走了这么一路早不是个肩不能抗,手不能提的娇小姐了,抓个还没长到膝盖的小屁孩儿跟玩儿似的。
  她双手支在小屁孩儿的胳膊下,在他略懵逼的神情下,像个拿着战利品的常胜将军,在农妇呼唤和道谢声中,走到水田里,将重要物件载到地里。
  四处瞎跑的孩子们被她这一“壮举”引去了注意力,下意识跟着她跑,等她把小屁孩儿当萝卜种到地里的时候,其他的孩子也把她围起来了。
  她直起腰,发现自己莫名其妙被孩子们簇拥了。
  农妇们笑弯了眼睛,问她是哪里来的,怎么这么面生。
  杨婵一五一十地说自己是朝歌来的。
  农妇们一辈子活在这个村子里,安土重迁,又因殷商总是迁都,对朝歌并不熟悉,只晓得是自己从来没去过的地方,在听到杨婵说朝歌离此处有几千里,更是惊讶地合不上嘴。
  “那你是怎么过来的?”她们问道。
  杨婵答:“走过来的。”
  “这怎么能走过来?”她们面面相觑,然后笃定地说,“你一定是骗我们的吧?”
  杨婵一字一句地说:“我不骗人。”
  她们在这里一通聊,等在一旁的农夫觉得奇怪,便纷纷喊自己妻儿,农妇们因此回过神来。
  “呀,”其中一个说,“我还得翻一翻地里有没有多的稻穗,不然明天家里吃的可就没有着落了。”
  杨婵问:“为什么要捡地里的稻穗?”
  她们惊讶地看着她,见她懵懂,窃窃私语,有个胆大的问:“你该不是王侯家的公主吧?”
  杨婵眨了眨眼睛。
  她们见杨婵是真不懂,便同她解释,农人不易,今年大旱,有的水田都干的龟裂了,到了秋季庄稼收成很不好,雪上加霜的是新王登基,东夷和九苗双双叛乱,大王讨伐,向东向南起兵,加重了税赋。
  虽然陈塘关的李大人体恤百姓,几次上书怜农,但赋税怎么也减不下来。
  把庄稼全收去了,也勉强够抹平赋税要的东西罢了。
  农人要种地,要养家,要交赋税,每一栗稻子都精贵着呢。
  为此,不能浪费任何一粒稻子,哪怕是掉到田地里的,每一颗都得捡起来。
  杨婵听了全部,见他们手上各个粘着泥,连小孩儿的玩具也是泥巴,也跟着捋起袖子,帮忙捡稻穗了。
  一开始,他们见杨婵装束整齐,衣着华贵,生怕冲撞了贵人,不敢让她下田,但发现杨婵下田后,捋起袖子,干活干的麻利后又把劝告的话咽了回去。
  秋收忙碌,哪怕多一个人也好啊。
  于是,等哪吒回来时,杨婵已经跟着这里的农人打成一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