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景文丽娘显然是花了心思栽培文彦的,没让他歹竹长不出好笋来,可他们家虽是经营着小药房,但是长年累月地做着生意,耳濡目染之下,与书本多打交道的文彦尚且还不是个生意人,可他的心里做事之前也会计较,也有自己的小算盘。
既然楚韵想要知道他的意见,他自然是让楚韵三思,更是在劝阻她。
“......”
文彦已经把利害关系,把她没有考虑到的情况与她讲清楚了,可楚韵仍在纠结,更是犹犹豫豫的。
就算她不懂得这么多,可是她的直觉也告诉她,这钱给出去了,她是要不回的,所以她才这么纠结。
楚韵沉痛地闭上眼,她垂在身侧的手握成的拳头咯咯作响,可人不能作为人来活着,不能有尊严的活着,好像会比没有钱,没命了更难受。
那些人讨论她,已经完全地将陌生女子当成可以随意买卖的物品或者牲口那样,从此以后,她的生活就会跟现在的她不能说也说不出一句话来一样,她不被允许有自己的想法,自己的意见,被动的接受命运给她的一切。
如果她觉得五两银子能够换她的一生,这样真的值得,她就不会是这副仿佛行尸走肉的样子了。
因为是自己的选择,这个女子抛弃了自己的人生,放弃了自己作为人的尊严,所以她就该受着......但是现在,若她还能有别的选择呢?
“谢谢你,文大哥。”文彦拧紧的眉头一展,楚韵这样说,应该是把他说的话都听进去了,“不过,对不起啊......”
“嗯?”
“我是个笨蛋,明明你和我说了这么多的道理,也耗费了你的苦心,真的谢谢你,我不是没听进去你的话,只是我,我......”
“我还是,想帮她。”
楚韵说完,她不敢去看文彦脸上的神情,她有点怕看到他恨铁不成钢,一番苦心都白费了的失望表情。
她知道的,知道他是为她好,为她考虑的,只是,她自己这人吧,就是有够傻的,她考虑不了那么多,只晓得按照自己的心意走。
楚韵毅然决然地挣开了文彦抓着她胳膊的手,她没敢看他,而是走到那名陌生女子面前:
“这位姐姐,地上凉,你先起来。”
她下了决心之后,便走过去搀扶起陌生女子来,“你跪久了膝盖会很疼的,你别急,我有办法,我能帮你,我一定会帮你!”
因为她也非常的清楚,不被当成人来对待,没有尊严的活着有多么痛苦......苦得她曾经有无数次就想这样一了百了。
或许真的存在命运这种看不见摸不着的东西,它也让楚韵被动地承受着它要楚韵经历的一切,也不曾给过她任何的选择,她的一生,也像是被注定好了那样,要她按照既定的轨迹走,遵循既定的路线死......
可,凭什么呢?
她明明没有对不起任何人,也没有伤害任何人,可当爹娘故去之后,她莫名其妙就成了全村的罪人,谁都可以践踏她,有任何的怨气都能对着她来发泄,如果她不看重自己身为人的尊严,任人踩踏,认这所谓的“命”,这个世界上早该没有她楚韵这号人了。
因为心中憋着这口气,因为不能输给其他人对她无止尽的恶意,就算她毫无选择,她也不会放弃挣扎......就这样一直到现在,如今,她好像有了能给别人选择的余地。
楚韵又不禁想到,她当下凭自己的意愿想要做这件事,想要帮助别人,并没有期望别人能回报她,可阿爹阿娘说过,人要多做好事,会好人有好报的,可她如今已经失去了她最想要回报的,最期望他们能过得好的人,如果做好事真的会有好报,这样的福气,能不能加注在魈的身上?
他每天都要和邪祟,和[业障]战斗,她现在,只希望她重视她在乎的他,好好的。
温暖的柔软的手驱散了笼罩在女子周身,将她围成一个与世隔绝的孤岛那般的死寂,有一位少女温柔地注视着她,将她连同她被数人践踏的尊严一起捡起,将她以为不会再感受到跳动的心,轻轻地捧起。
许是少女逆着光,她看她脸上的表情看不真切,视线一片模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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陌生女子的家离这大街上有些远,也据她所说,家里也早已被搬空,只是剩下一间简陋的屋子,说是楚韵二人若不嫌弃,不觉得会冲撞他们两人,去她家中喝杯茶也好。
这也是拿五两银子并讨论她今后如何跟随楚韵的委婉说法,可楚韵也不想自己会后悔,进而在心里打退堂鼓,五两银子再多在手里揣一刻,她免不了多纠结一刻,还是趁着头脑发热速战速决的好。
于是他们拐进一处没人的死胡同,借由文彦的背影遮挡,楚韵从怀中掏出一个银袋子,递给了陌生女子,楚韵也向女子表明,她不必卖身给她,就当作是她向她借的银子,这然后,他们又找到能替人写书信的大伯,这集市上不仅有买卖食物货品的摊,也有看风水卜卦的,自然还有这一类能替人写字而摆摊的人。
此时的璃月还未安定下来,又是战争年代,家里能供小孩读书识字的仍是少见的,而现在最常见的便是用书信传讯,这生活中大大小小的事情只要是需要,便都能找到这样的摊子来,以口述的形式请人代替书写需要的信息,以及也能请对方看信件,或是转述纸张上的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