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指指腹还有手指关节周围被扎出密密麻麻的针眼,刚开始绣荷包的时候,给她扎得连拿毛笔都拿不起,都不能好好地拿起筷子吃饭,拿筷子的姿势怪异得活像是哪里来的妖精,第一天变成人所以用不好筷子那样;她一拿就疼,好似已经止住的血又要流了......
没有跟阿娘学过针线活,真是太可惜了。
楚韵叹出一口气,她绣坏了少说也有十几个荷包,因为先是要在荷包的中间绣上一个大大的“福”字,然后再绣上祥云,一开始她字绣不好,等把手都扎得她都麻木了,这“福”字总算绣好了,这然后云朵又绣歪了,又大小不一的,可把她给累惨了......
大概她这一辈子,就只会绣这一次荷包了。
这样想着,每每想要放弃的她,便能硬着头皮继续绣下去。
“终于,绣完啦!”
此时的她都已经分不清自己是大功告成了,还是终于能从针线活中解脱出来了而内心充盈着喜悦,这段时间熬夜熬得她精力不济,楚韵这样喊了一声后,这一放心下来,人就倒在书桌前,睡下了。
呼呼大睡的她,自然也注意不到,自己所处的小木屋里来了一位客人。
踏着夜色,飞奔而至木屋的魈,身上还裹杂着经过带有湿度的风所沾染上的雾气。
快有两个月未曾见面,本以为她能一直好好地待在山上,可又从浮舍那里得知,她已经提出来向岩神大人辞别,明日便是她道别的日子。
这段时间他的伤势也在缓缓痊愈中,以为自己知道她在仙山上有在好好的学习吃饭,她能过得好,他便能感到满足,可夜深人静的时候,当他手持长枪,孤身一人站在荒芜的野外,只有冷峻的风穿膛而过时,会分外想念她的声音,想要看到她的笑,想要,她会和自己说话。
当这样的念头越来越频繁的时候,回过神来,在战斗的时候,他会无意识地避开别人刺向他要害的攻击,可以前,他宁愿让自己添上大大小小的伤口,只为快狠准地干掉敌人......
这样的变化,是好还是不好?
他下意识地不希望自己这般显得畏惧受伤和疼痛,甚至畏死,可当终于见到楚韵的时候,即便她现在不能言语,她只是睡着了,但是当看到她好好的那一瞬间,心中就涌上了安心的感觉。
他明明都能想到她一天到晚都会在做什么,甚至也能想象出她的声音,她写到生僻的字的时候,会不自觉地咬住笔杆,又或是皱着眉头扁扁嘴,她有点毛毛躁躁又不够小心,在写字的时候,在某个不经意的瞬间,在墨水还没干的时候,她的手就会压下去,等练完字,又或是在拿下一张纸,回过头来看她这一张写得怎样的时候,她才能发现,自己的手掌又或是衣袖上沾上了墨汁。
当手掌上有了墨水印子,她就会摇摇头地叹气,又或是对自己感到无语而抿嘴,可是当衣袖上沾了墨水,没准她会一时激动将毛笔一甩,就拿着衣服袖子心疼地看起来,可这甩出去的毛笔,没准又会把墙壁,或者她才练好的字都甩上墨水,她就会受不住地抱住脑袋......
而此时,他若是可以在她的身边,便会听到她跟他说刚刚都发生了什么事。
他明明都能想象得出来,她吃到好吃的饭菜时那脸上洋溢的笑容,她说话时上扬的语调......可这都不如他真实地看到她时心里那种踏实的感觉。
就像是没有来路亦没有归处的随风漂泊的人,找到了可以停留的避风港的那种踏实。
好似有看不见也摸不着的事物,在静谧深邃的夜里,在无人发现的角落,尽管有谁在极力地隐忍,可它势必要破开重重封锁,恣意而热烈地生长着,提醒着谁,它强烈的,不容忽视的存在感。
白天似乎总是会比黑夜多了几分克制,而在隐秘的黑夜里,又好似能比白天多了几分放肆。
魈情不自禁地伸出手,在快要触及到楚韵的侧脸时,纤细修长骨节分明的手指又猛地往回一缩,他看着停在空中的手,这样的变化,究竟是好,还是不好......
他的手,便这样尴尬地停在空中,既不肯往前一步,也不愿后退一步。
他阖上的双眼遮掩住了眼底涌动的情绪,再睁开眼时,魈的眼里又是平静一片,好似什么都不曾存在过。
他伫立良久,静默地最后看了一眼楚韵,他的身影便又消失无踪,就好似,他从未来过这里,风不会留下任何的痕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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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呃啊......”楚韵哀嚎了一声,她的脸立马皱成了苦瓜脸。
一醒来就发觉自己腰酸背痛,她手臂还被自己的脑袋压了一夜,脖子也扭动就痛!
“再也不会趴在桌子上睡觉了......”
腰疼哪哪都疼的楚韵,她从椅子上起来,屋外头的阳光正烈,楚韵打了个呵欠,就算是睡了一夜,可之前她熬了好几宿,只靠一个晚上是补不回来的。
她伸完懒腰,就开始收拾东西,她被几位夜叉仙人带上仙山的时候,也没带什么东西过来,所以她自然是不会收拾这屋里头的物件的,只是她自己做的玩意儿,她都要带走,还有闲云真君给她的发明,她也要给人家还回去。
捡出一个大包袱,楚韵背在身上,就要迈出小木屋的时候,那要跨过门槛的脚又收了回来。
“......”
楚韵背着沉重的包袱,她回过头环视小木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