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韵站在营地的正中间,而她右脚的旁边跪着一个男人,他身上脏污到看不出原来颜色的衣服,看来不是因为趴伏在地面上而弄脏的,衣服上多有划痕使得他的衣服看起来更薄了。
男人的身子不住地颤抖,不知道是冷的还是在害怕,他露在外面的手更是肉眼可见的粗糙,楚韵藏在披风之下的手握紧成拳头,她的指甲陷入掌心里,脸上却带着感激的笑容,仿佛此刻说话的人不是她那样,她竟然听到了自己声音里的欣喜:
“......多谢狐盈大人。”
出了狐盈的帐篷,楚韵绷直的背立马驼了下去,等到离远了那两个把守在狐盈营帐前的妖兵,她才敢重重地叹出一口气,只觉得人非常的疲惫。
尽管狐盈这样需要她,她对她来说很有用,但她过得并不轻松;更别说以俘虏身份来到这个营地的男子了,他的处境只会更加艰难。
听到了跟在她身后不轻不重的脚步声,楚韵收拾好心情,她转过身去打起精神来,她将系在脖子前的披风带子解开,拿下了身上的披风递给了跟在她后头的中年男子。
不幸中的万幸,这个人类现在交给了她。
男子明明比她还高半截身子,需要她拿着披风的手抬高一点,却战战兢兢地像只要把脑袋缩进羽毛中的鹌鹑,他见楚韵忽然转身,更是被吓得后退一步,男子眼里写满了惶恐,见楚韵似乎是要将披风给他的意思,男子边打量着楚韵的脸色,一边小心翼翼地接过楚韵的披风,他将披风珍重地抱入怀中,仿佛她让他做的不是什么小事,而是交代了他很艰巨的任务那样。
可他只是翻了一下怀里的披风,赫然看见自己黑漆漆的指印落在了带有淡淡花香的月白色披风上,他吓得几乎没拿稳这个披风,更是直接跪在了地上:“贵人我不是有意的,贵人我,我......求你饶我一命啊贵人!”
楚韵被寒风吹得双手抱住手臂,“地上凉,你先起来。”
“诶?!”他,他没听错吗?
中年男子停顿了一下,才缓缓起身,他惊疑不定地看向楚韵:“......我的披风小,你先将就披着吧。”男子约莫是被逼到如此胆小,楚韵有心想说点什么,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可以让他不害怕。
“先跟我回帐篷去吧,那儿有炭火,就不冷了。”
“......”
长得像是画中里走出来的小姑娘说话声音软软的,冬天的风真冷啊,冷得她不停地搓着手臂,冷得被风刮来的雪花吹到他的眼睛上,他眨眨眼,只觉得眼睛酸酸胀胀的,“哎!”
他从地上麻利地起来,跟在小姑娘后头的他看到她在一个帐篷面前站定,先她一步撩起了幕布让她进去。
等他也进去之后,中年男子一眼就看到了圆木桌,看到楚韵要点燃灯油,他几步跨过去,迟疑了一下将披风放在桌上,然后点灯,再先她一步地弄炭火盆。
楚韵瞧他做完这些后又规规矩矩地双手交握放在身前地站着,他低着头,从进帐篷以来,他都没有到处乱看过,连赵旭阳都打量过她这个帐篷。
见他不吱声,似乎真的打算一直站着,楚韵疑惑片刻又反应过来:“坐吧,有点事想问你。”
“哦!”
中年男子听楚韵这样说后才落坐。
“......声音轻点,你我二人能听清就行。”见男子变得局促不安,楚韵只感到头疼,“大叔,你是怎么被带到这里来的,这之前又发生了什么,听魔神大人说的意思,这批俘虏中好像只有你一个人类?呃,希望不会让你难过,你的家人呢?”
听完楚韵的问话,男子刚放下的心又提到嗓子眼了,见楚韵挑眉像是在困惑他为什么不说话,男子支支吾吾的,最终还是壮着胆子忐忑地问了一句,“姑娘,您是自己想问的,还是那位......”
楚韵眨眨眼,她短暂的“啊”了一声,紧接着和男子说到是她自己想问的。
中年男子盯着楚韵白白净净的脸庞,认真地看向她的眼眸,见她眼神清澈不似作伪,他把心一横,才对楚韵说道:“姑娘叫我王德顺就成,我原是王家村的一个村民,为养活家里出去找事干,我也没啥本事,就是四处奔波打短工,当厨子的时间长,足足有两年!”他向楚韵比了一个“二”。
“姑娘我手艺真的不错的!当然也能帮姑娘做别的事,您只管交代,我保证能做好!”王德顺生怕楚韵瞧不上他觉得他没用,就不留下他了,到时候他的下场就不言而喻了。
“哦,好说好说!”楚韵看着突然激动的王德顺,只能笑笑说她晓得了,“那这之后......?”
情绪恢复平静的王德顺,也许是出于到处打工的习惯,他说话下意识地要在脸上攒出一个笑容,只是饱经风霜的脸,那道道褶皱凑出来的笑,怎么看怎么感到苦涩:
“姑娘刚才问我家里人,家中老人年岁到了,正常去了,是我不孝没能让他们瞧见我讨媳妇,不过我没本事也没钱,别人合该看不上我,平白拖累一个好姑娘做嘛呢......扯远了,如今这世道到处打仗,也不止有我会孤身一人,也是我的一点私心,到了终了的时候,也有人能送一送我,能为我哭上一哭,这之后,就收留了一个没家的孩子。”
“这收一个也是收,收两个也是收,就收了三个。”
“啊,啊?”本来觉得他说的话是很沉重的,却突然有种氛围急转变换的感觉,令楚韵不知道该说什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