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是枉死城,并非寿终正寝或受天灾人祸,非正常生老病死而死亡的人,死后的魂魄会来到这个地方,直到生死簿上显示的原本死亡时间到了,才会进入转世投胎。
她在这里看到了她爹娘。
她的视线竟然能穿透房屋看到屋子里的阿爹阿娘,他们还是生前的那副样子,没有变老。
屋里头的阿爹在做木工,枉死城里的魂魄可以像生前那样生活,只是一切都是假的,即使是执念变幻出来的东西,喝了孟婆汤,没了执念,“东西”也会消失。
她听到阿爹念叨着,他的韵儿小时候骑过他给她做的木马,他现在又在雕刻一个了。她阿娘在织布,阿娘笑话阿爹,说等韵儿要来到这个黄泉,也是老眼昏花了,头发花白了,她才不会来到这里,而是直接去投胎了。
“那你又在织布做什么?瞧瞧这颜色,也不是给我穿的,都是女儿家穿的衣服,你不是在给韵儿做衣服吗?”楚韵爹不服地说道。
“你倒是提醒我了,我都是依照十年前那时上过街的记忆,挑好看的款式给韵儿做,可等韵儿活够了来到黄泉的话,穿这身衣服,这样的颜色太俏了吧?”楚韵娘看着她一柜子里给楚韵做的春夏秋冬的衣服,颜色都是亮色的,十几岁穿正正好。
“也只能做几套老一点的。”楚韵娘完全无视了楚韵爹的声音。
“也不知道,她过得怎么样了,过得好不好?能不能吃上饱饭,有没有人欺负她,我不在她身边,不能给她撑腰,她什么都要靠自己一个人......”楚韵娘忧心道。
“行了行了,这番话你每天都要念叨不下十遍,我耳朵都要磨出茧子来了!”楚韵爹很受不了楚韵娘的碎碎念。
“哼,也不知道是谁就念叨着,韵儿夏天千万别贪凉就去游河水,水流急容易出事,又说着她被谁带着很会爬树了,可现在没有谁会站在大树底下等着接住她了,怕她出事呢?”
“哎,你......”
两人的斗嘴似乎也是家常便饭了。
楚韵发现自己可以动一动了,她飘到她爹娘在的那座小房子的上空,可惜不能再往下一点,更靠近一点了。
阿爹阿娘,韵儿现在很出息的,可有能耐了。
吃得饱穿得暖,每天都过得很快乐的。
韵儿在很努力地生活,每一天都在努力地度过,所以不用担心韵儿。
也没有别的,就是,很想你们......
在下一秒,楚韵忽然清醒过来,她感到脸颊旁边湿湿的,是枕头湿了一大片。
楚韵怅然若失地坐起身来,果然,只会是一个梦啊。
而她家的门被夜风吹开,随着倾泻进来的月光,仙人的模样逐渐清晰。
“......韵儿她娘,你刚刚,有没有听到什么?”
“怪怪的咧,好像有什么声音,听不清。”
两个魂魄出了屋子,左右张望,四周空空如也,什么也没有发现。
冷风吹散了她流的泪,楚韵很是意外地看到魈,在这个时刻,这个三更半夜。
楚韵一时半会儿还无法从见到亲人的情绪中抽离开来,她心情有些低沉,但是想到仙人不会无缘无故地找上她,还是尽快收拾好了心情。
“仙人,是有什么事找我吗?”她想不到还会有其它的可能,仙人找她,一定是有事情需要她做什么。
黑夜中她看不清仙人脸上的表情,想到要是要和她说要事,也该请仙人坐下:“啊哈哈,仙人不好意思,这屋子里也太黑了......”说罢,她便要下床去翻出煤油灯来。
脑海中还想着仙人会不会闻不惯这个劣质的灯发出来的气味,先跟他说一下这样,她摸着黑走到柜子前,下一瞬,屋子里忽然冒出莹莹的光辉,她转过身去,无数只萤火虫像是散落的星星那样将小茅屋照亮。
黄绿色的光芒仿佛为他金色的眼眸镀上一层温柔的色彩,他从腰间解下一个布袋子,拿着再递给她。
“糖,甜的。”和以往一样地言简意赅。
“......啊?”楚韵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也就没有接过这袋糖。
看着她眼里明晃晃地在问为什么,魈说道:“伐难说你昏迷的时候,喝药很难喝下去,也许是药太苦了,所以我买了糖来。”
楚韵懵懵懂懂地双手接过,感受到布袋的底部还留有他掌心的余温,可是她现在不用喝药了,那这糖,她要还回去么?
这样一想,她好像有点舍不得。
“吃一颗么。”
他感受到了她情绪剧烈地波动,又是在夜半时分,他不免担心是不是因为这个诅咒,被他牵连的她出事了便过来看看,幸而她人没事。只是不知道她心中这股苦涩从何而来。
楚韵迷糊地拿出一颗糖吃了下去,嘴里弥漫着清甜的味道,心里那股酸酸胀胀的感觉不再扩张,那好似如面团被揉搓变得皱巴的心似乎也被安抚下来。
第49章
魈走后,楚韵回到炕上睡觉,她不一会儿便入梦了。
她好像做了一个美梦,很美很美的梦。
她梦到村里的人都对她笑呵呵的,他们对她很是和善,会好声好气地与她说话。
躺在床上的楚韵悠悠转醒,她睁开眼,感受到小茅屋里没那么暗,丝丝缕缕的光从屋顶上漏了进来,便知道现在是白天了。
楚韵望着屋顶,第一反应是想着要割一堆茅草盖上去,还有她该怎么爬上屋顶,不然遇到下雨天,她可不想家里要滴水进来,随后她幽幽叹息一声,感慨自己居然做这么不切实际的梦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