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抱歉,但我还是很紧张。”魈见他没有战意,索性也就收起长枪,学着浮舍一同坐在地上,抬头望向星空。“我明天就要结婚了!”
“这句话你今晚说了不知道多少遍,”弥怒笑呵呵地从场外走进来,他刚刚和应达还有伐难都在一旁一直看着,“要是别的夜叉见到堂堂降魔大圣这副模样,不知道会粉碎多少幻想。”
“我看小弟今晚是放松不了咯,”伐难抱臂靠在应达身上,她看着累瘫的大哥,捂嘴偷笑起来。
“可不是么,所以才会被印女赶出来吧哈哈哈哈!”应达搭腔道,笑得没心没肺。
“......我没被印女赶出来。”魈撇撇嘴。没办法,他现在太紧张了,一看到印女就忍不住脸红心跳,然后就被印女推出了家门。
你先出去吹吹风再进来。女人冷酷无情地关上门。
魈维持着镇定的表情,努力把他临走前印女略微嫌弃的眼神理解成关切。“我想她应该也很紧张,所以想一个人待一会儿罢了。”
“好吧,但你确实太紧张了。”浮舍摸了摸下巴,“这可不太像你。”
“......你说得对,”魈的表情颇为纠结,“我是该冷静下来,保持好的状态,只是我总停不住在想。”
“想什么呢?打架没什么用,那咱几个就聊聊。”浮舍坐直了身子看向他。
实在不行你去喝杯热水吧,反正印女也说过喝热水包治百病。浮舍想。
魈斟酌片刻,开始自顾自地说道。“我在想,从明天起,印女就会是我的妻子,我是她的丈夫。”
他停顿了一会儿,目光灼灼。“往后我的一切都是属于她的,我守护她,就要像守护璃月一样。我会在帝君面前立誓,在我的心里,她的位置将永远在我之前。我要做到这些,这也是我给自己立下的契约,永远不变。”
习习秋风扫过少年的脸庞,吹起他冰凉的发丝,他无言地望向夜空,金眸闪烁着某种炽热而坚定的东西。周围的夜叉们不知为何也沉默下来,他们都清楚地明白这段话的重量。
永远。
这是会让任何一个长生种都会退怯的词语。
但——
“我们都相信你,你肯定没问题。”
伐难朝着少年挥了挥拳头开口道,“来!我也上场练练手,今天我就奉陪到底!”
同一时间,印女叼着长长的烟杆,手里摸出一盒火柴就开始点火,火光在黑暗中影影绰绰。
她一边坐下一边把烟点上,接着朝空气中吐出一圈白色的烟雾,又看着白烟被秋风席卷而走,忽然腾升出倾诉的欲望。
“......按照人间的习俗,我今晚其实是不能见魈的,但我们也不在意这个,人间的礼仪本也束缚不了我们。不过我这个时候确实想自己待一会儿,就把他赶出去了。”她直接对着躺在床上的人影说道,“倒不是我嫌他,只是觉得他看着我的样子实在有点傻,我一看过去他就脸红,支支吾吾的,当我看不出他快紧张死了吗?搞得我也怪窘的——好吧,其实我也很紧张,我想我或许该找个别的人聊聊天,所以我就来了。”
“我现在真的很紧张,但我不知道我在紧张什么,也没有需要担心的事情,一切可以说都进行得非常顺利。”她继续絮絮叨叨。
“我今天早上又成功抑制住了一名夜叉的业障,至少他在病床上能睡得安稳些了,他醒来后送了我一只银杏叶叠成的千纸鹤做新婚礼物,我很喜欢。”她说着把千纸鹤从袖袍里拿出来,放在了床头边。
“明天帝君大人会为我们当证婚人,留云是我的伴娘,大家都会来,对于能聚在一起的机会他们说什么都不会错过,只希望他们别给我们带太多礼物,光是留云给的东西家里就快塞不下了。”她清了清嗓子,想让自己的声音更轻快些。“婚礼也是帝君大人亲自下场操办的,安排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我真不知道有什么是帝君做不到的,简直万能。他还是我们的证婚人,这可是契约之神啊,忽然感觉压力有点大。虽然我觉得老麻烦帝君挺不好意思的,我是真的没帮上什么忙,不过他老人家应该也乐在其中?”
“哦,天呐我还是很紧张,说了这么多好像还是没什么用,”她深吸一口气,手指夹着烟杆放也不是,抽也不是。“怎么办,我明天就要和魈成婚了!”
“他和我一样紧张吗?我觉得我紧张得喉咙都缩起来了,他估计也一样吧,但他应该跑去和浮舍他们聊聊天了,或者会拉着他们对练来排解情绪?毕竟夜叉的脑回路就是这样,不管他。”
印女望着窗外的圆月,酝酿片刻。“我以前从来没想过我会嫁人,就算当初和魈在一起的时候也是一样,我觉得只要和他在一起就足够了,婚姻这种事情我还不敢想。但是,战争真的改变了很多。我失去了很多,但也变得更坦然了,我开始想要更多的东西来填补我自己,家庭、责任、爱、什么都好。或许这听起来不太像是一个好的结婚的理由,但——”她沉默了一会儿,露出一个略微羞涩的笑容。“我爱他,非常非常爱,我们见证了彼此最艰难的时刻,我爱他大于爱所有人,我想不出什么不结婚的理由。”
她觉得自己一口气把想说的都差不多说完了,又静坐了一会儿,盯着窗外的景色把烟抽完。无数的前尘往事从她脑海中翻涌而来,直到烟斗已经冷却,她才回过神将目光转向屋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