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冷漠地站在床前,低头默默拿着干净的湿巾擦去夜叉额头上不断冒出的冷汗。
凝固的血液还夹杂在少年翠绿的发丝之间,微风从窗外吹进来,带走了淡淡的血腥味,寂静的空间里唯一能够隐隐听见的,是夜叉微弱的喘息声。
淡青柔和的月光顺着窗户倾泻而下,照在她的背上,将她疏淡苍白的面容掩藏在阴影之下。她看着这个尚在昏迷的少年,陷入沉思。
该拿他怎么办呢?她可不太擅长处理和同僚间的关系。
时间拨回印女刚去复命的时候。
幽暗的宫殿内,魔神正稳坐在王座之上,但印女一次也没有抬头,她不敢看祂,一来就直接朝上面低头跪下了。
自己真是跪得越来越利索了。她自嘲般扯了扯嘴角,还没等自己开口,上头就传来一阵震慑似的威压,让印女不禁冷汗直流。
“为什么这么多年了,你的实力还是这么不堪重用?”印女能从祂的语气里听得出恼火,“一个简单的讨伐任务,居然要花费半月的时间!”
印女的身躯随着魔神的怒火开始颤抖,她本身就不愿意杀人,且自身实力比起其他魔神座下的能人异士相比也十分平庸。
所以这半个月已经是她能为那些逃走的人争取到的最多的时间了——
当然她不会在这个时候选择为自己辩解,而且这次应该是没法像之前那样糊弄过去了。毕竟像这样的情况一直存在,特指魔神责怪她杀人慢、太弱,二来若是自己反驳魔神结果只会更糟糕。
因此她只是抿了抿唇,把头埋得更深了,将极致的恭敬摆在明面上,不敢作任何言语。
这副谨小慎微的姿态似乎取悦了魔神,祂稍微放缓了情绪。毕竟印女对祂而言还是有用的,这些年来一直都是印女在人间为自己提升威望,这一点倒是让祂比较满意。
“罢了,烂泥扶不上墙。”祂冷哼一声,大手一挥,就见一个满身是血的人被他扔在地上,看不出个死活。正当印女以为祂要杀鸡儆猴时,祂开口道。
“他是一个夜叉,虽然尚且年少,但他们这个种族向来骁勇善战。现在他已经成为我的手下,除开在听凭我指挥的时候,其余时间就让他先在你身边辅佐。”
懂了,这是要监视她是吧。
印女暼了眼地上的少年,他那副惨状又让她回想起了过去的阴影,自己也是以这样屈辱的姿态折服在魔神的力量之下。
回忆那种痛苦是一种自我折磨,她打了个寒颤,开始强迫自己转移注意。
希望这是个好相处的。
等魔神离开后,她就把他领回了村子。这个村子算是她一手建起来的,也在魔神的治下多年,可以说是魔神信徒最多的,也是对印女态度最友好的,所以她就打算先把他放在这里安置下来。
“你是谁?”一个略显冷清的少年的声音从印女的耳边炸起。
......醒了?
印女低下头,一只手悄无声息地扣住了她替他擦汗的手,一双琥珀似的金瞳在忽明忽暗的灯光下,直直地看着她,带着如野兽般警惕。
“我没有恶意。”她说完长吁一口气,用眼神示意让他放开自己。等他松手后,她又自顾自地搬了张椅子坐下,与面前这个面色阴郁的少年平视。
“初次见面,我的名字是印女。”
她毫不意外地发现在自己说出名字的时候,夜叉的瞳孔有一瞬间的紧缩,她没错过那双眼里闪过的厌恶。
“看来你知道我。”印女了然道。
“印女——魔神座下的神使,不老不死的妖女。”夜叉尽量让自己能够保持镇静,他在努力分析眼下的状况。
他被魔神抓住弱点拘为座下,被胁迫着去犯下了罪不可赦的杀戮。人类的惨叫和咒骂,被迫杀人的身不由己,都对尚且算得年幼的夜叉无疑有着巨大的冲击力。
他的理智已然在摇摇欲坠。
“是的,你说的没错。”印女从衣兜里掏出一根烟杆,点上,重重地吸了一口。“那你的情况也不用我多说了,你自己最清楚。”
如雾般的烟丝轻轻袅袅,印女倚靠在椅背上,吐出一口烟,抬眼看向少年,“魔神下了指令。”
魔神二字便让夜叉的身躯为之一震,他咬着下唇,死死盯着印女,等待着她接下来的话。
“除开魔神给你另外的任务,其余时间你要配合我行动。用人类的话说,你以后就是我的搭档了。”
“......搭档?”
“对。搭档。”印女有些不耐烦地说出这个词,她看着这个实则是魔神派到她身边监视她的夜叉,不由得烦躁到再吸上一口烟。
她站起身,支着烟杆。少年的眼神也随着她的动作开始紧张起来,好像只要她做了什么可疑的事,他就会立刻动手。
像一头伺机而动的野兽。
“这是伤药,你自己上吧。”印女将桌上的药推到他旁边,“有个人帮你上药的时候还受伤了,干净的衣服已经有人帮你准备好了。”
夜叉没想到印女说的会是这样的话,直接愣住了,他茫然地看着桌子上的伤药,又看到印女转头准备离开,连忙说道。
“等一下!”
印女停下脚步,回头问他,“......怎么了?”
“......人类,有人类受伤了是怎么回事。”他艰难地开口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