拂雪这边才唱到一半,忽然被远处的脚步声和说话声打断。他不知道怎么一回事,便停下来小心的张望着。
他对萧家还不熟悉,不知道来客是谁,不太敢露面。
拂雪又下意识的看了看在一旁的照月,见照月不慌不忙,他心中也有了一点底气。
照月是首辅大人的心腹,应该心中有数。
想到这里,那脚步声越来越近,为首的便是首辅大人,身旁是一位较为年长的,应该是位长辈,后边还跟着几位青年。
拂雪瞧着几位陌生人与首辅大人似乎有几分相像,推测或许是家中亲友。
说起来,他还没见过首辅大人有其他的亲戚。
不多时,一行人已经到了廊外。
拂雪心中不免有些紧张,忽然耳边一暖,是照月贴过来轻声解释:“这是萧家另一支血脉,为首的算是大人的叔父,您若是称呼,叫一声萧二老爷便是。”
拂雪点了点头,见到众人过来,连忙行礼,按礼节唤了一声萧老爷。
“这位是……?”萧叔父看了一眼萧靖则问道。
萧叔父比萧家大老爷小了四五岁,身材略有些瘦,看起来身强体健。
“这位是家中的管事,名为拂雪。”萧靖则站在一旁,遥遥的看着身影单薄的拂雪,眼神里含着些许怜惜。
“拂雪?我记得你父亲那位新纳的姨娘好像是叫这么个名儿。”萧叔父道,“听说是位戏子,怪不得在此处唱戏,果然是上不得台面的。”
他的话里有轻蔑的意味,听得拂雪身子一颤。
“叔父……拂雪他现在不是妾室,是萧家的管事……”萧靖则出声想要维护拂雪,却被萧叔父打断。
于是他立刻抬头向照月递了眼神。照月心领神会,随即向围在周围的下人们使眼色,让他们立刻离开这里。
“他本是你父亲的妾室,就算你撤了他的身份,让他在家里做事,也总要有个规矩。”萧叔父一脸严厉,说话也越发的不客气,不过至少还是等其他下人都退下才继续说的话,给了萧靖则几分面子。“他现在住在哪个院子?还不赶紧送回去。”
萧靖则没有说话,藏在袖子里的手默默握紧了。
这下他十分的确定,萧叔父就是为了拂雪的事情而来。本来以萧叔父的性格,根本不会注意到他父亲的妾室,也不会在意一个没了身份的妾室住在哪里,更不会难为人。
萧叔父宁愿做坏人也要问东问西,自然是受到了父亲所托,不让他同拂雪在一起。
只可怜拂雪,只是因为他的喜欢,而遭受这样的无妄之灾。
萧叔父看了萧靖则一眼,不准备把这个问题放过去。
“因父亲去世,其他院子暂时住不了人。现在拂雪暂且在我的院子里住着。”萧靖则有些无可奈何的回答。
“成何体统!让做过你父亲妾室的人住你的院子。你还在孝期若是传出去,你可知道外边会如何议论,言官如何弹劾?”萧叔父闻言生了好大的怒气,“你可是朝中首辅,百官榜样,若你都如此,还有何资格带领群臣,有何颜面辅佐帝王!”
“是,叔父说的是,是侄子疏漏。”萧靖则低头回答道。
“是什么是,还不快些送到外边庄子上。”萧叔父也是个急性子的人,虽然知道这里并非是他自己的家,由不得他做主,但他是萧靖则的叔父,该管的还是要管。
拂雪在一旁听着,脸色发白,像是被人凭空抽了一耳光,青天白日被人拉到众目睽睽之下羞辱。他低着头,想要遮掩脸上的妆,可是无论如何,也改变不了他只是个上不得台面的戏子的事实。
“如今是冬日,外边庄子里大多屋舍都一直废弃,还需要修葺打扫。不如暂且留在府上,换个院子便是。”萧靖则面不改色的撒谎道。
外边的庄子确实不少都已经废弃,但是都留人看守打扫,倒不至于住不了人。
萧靖则微微抬头望向拂雪,拂雪因为从小练戏,本就身段轻盈单薄,如今孤零零的站在廊下,明明什么都没有做,却因他而背负骂名,被欺负得摇摇欲坠。
他心中疼惜,不愿拂雪因为他受到轻侮。
“这件事是侄子做的不对,考虑不周。宅子西北角还有一处暗香堂,今日便让拂雪搬过去。”萧靖则补充道。
说完,他抬头看了一眼照月,示意照月带拂雪离开这里。
萧叔父自然听得出来萧靖则这是为拂雪说情,意思是全都是他的错,与拂雪无关。不过他本就是半个外人,不应该管旁人的家务事,也不应该对一个无辜的柔弱戏子迁怒。
“你现在是家主,自然由你做主。”萧叔父沉声道。“你父亲去世前曾经嘱咐我要给你寻门亲事。虽说你尚在孝期,却是可以先定亲的,等孝期过了便能直接成婚。”
萧靖则微微一怔,下意识的望向拂雪所在的方向。见照月带着拂雪急匆匆的从另一个方向离开,也不知道听到了多少。
只是背影看起来格外的落寞。
“管事,您……您慢一些,萧家二老爷说了什么您都不必理会,他并不是萧家的人……”照月伸手搀扶着拂雪,一边出言安慰。
她是萧大人的心腹,自然明白萧大人对这位主子的心意。
拂雪脸色苍白,身子也微微发颤,似乎是受了什么刺激,恍惚间摇了摇头,向照月问道:“暗香堂在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