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旁的二当家听了不由得连连咂舌,这个大当家他最了解,平时与人说话都是污言秽语,不是ji巴就是逼,尽显草莽本色,方才这番话不但没有半个脏字,还文绉绉的像个书生,众贼也跟着傻了眼,愣愣地看着刀疤脸,仿佛不认识他一样。
那杨、李二位姑娘却十分欢喜,连声道谢,一点也不客气地问他们要菜要肉,刀疤脸满口应承下来,又对她们道:“如今风大雪大,实在不宜赶路,不如请二位到寨子里歇息几日如何,待风雪停了再赶路不迟。”
那杨姑娘道:“那也成,只是我们”刀疤脸见她面有难色,连忙道:“姑娘莫非是怕男女杂处有毁清誉?别怕,我们寨子虽然贫寒,房子还是有的,到时候单独空出来给你们居住,另外还有仆妇、丫鬟专门伺候,没有我的允许,任何人都不敢打扰你们。”
杨姑娘听了大喜,连忙拉着李姑娘跪下道:“多谢大当家,你可真是个德高望重的大好人。”刀疤脸连忙上前扶起,只觉一靠近她们。
就有一股清香味扑面而来,让他半边身子都酥了,无意之间触碰到她的小手,只觉柔若无骨又冰冰凉凉的,想必是因为在风雪里走了太长时间的缘故,刀疤脸竟有生出一些怜香惜玉的感觉来,这种感觉是那么陌生,自从他当了马贼之后。
就从未再有过,每日里脑子里都是在计划要如何抢劫,如何杀人,很长一段时间来,他就像一块石头,任凭刀砍斧劈,只会留下浅浅的印子而已,今日却破天荒的心软了一把,脑海里甚至出现了妻儿环绕膝下的和睦画面。
他本能地认为这种不切实际的幻想在乱世中很是危险,连忙收拢了心神道:“二位姑娘一定饿坏了吧,看日头已经是中午,咱们就在附近找个地方用饭吧,吃饱了也好有力气赶路。”
杨姑娘浅浅一笑道:“但凭大当家的做主,给你们添麻烦了。”她的笑容如同阳春化白雪,让在场所有人的心都为之一暖。
刀疤脸不敢多看,于是命人牵来马,让二位姑娘上马骑行,无奈两人都推说不会骑马,坚持步行,刀疤脸点了点头,心头一松,于是令手下好好护送,自己和二当家的骑马往山腰的破庙跑去。
路上二当家的对他道:“我说老大,看你方才那样子,难道真的还想纳她们为压寨夫人?”刀疤脸不语,只是默默注视着前方。
他心里已经猜到二当家接着要说什么,果然他又说道:“换做太平年景,你随便娶多少,我们不但不反对,还会大力支持,现在咱们的余粮真的已经不多。
除了几个头头能吃上猪羊肉,别的弟兄可都是在吃人肉啊要是底下的那些王八知道你拿珍贵的猪羊肉去养活女人,只怕会生出许多事端来。”
刀疤脸长吐了一口气道:“罢了,等会儿你把她们带过来,就席间砍了脑袋,那些肉都分给底下的兄弟们去吃吧。”二当家的见他答应下来,松了口气。
他莫名有点害怕那两个女人,尤其是刀疤脸对她们的态度,全然不像以往那样狠戾果决,只怕大当家被女人消磨了雄心壮志,这在乱世之中是非常危险的行为,无异于自掘坟墓。
此时见他恢复以往那种状态,于是欣然笑道:“这么漂亮的女人,那么白嫩的细肉,分给那群王八吃也实在太浪费了,你要是实在喜欢。
就搂着玩弄几天,等玩够了,再把她们和其他菜人关在一起,有贵客来的时候再宰了招待,岂不比给他们吃要来的划算?”他这番话像往常一样。
纯粹是为了整个马贼队伍着想,可是让他始料未及的是,刀疤脸突然暴怒起来,一个飞扑将他从马上拉了下来。
然后压在他身上,用手掐着他的脖子道:“我说现在杀就杀,我说给谁吃就给谁吃,你是大当家,还是我是大当家?”二当家被他掐的脖子喘不过气来。
渐渐脸色发白发紫,连眼睛都鼓了出来,布满血丝,显得分外狰狞,这时后面的几个马贼看不过去了,连忙过来劝解拉扯,刀疤脸还没等众人动手。
忽然长叹了一声,松开了手,二当家的登时猛烈地长吸了一口气,一边喘一边咳嗽,眼泪鼻涕俱下,好一会儿才缓过劲来,刀疤脸一脸愧疚,将他拉起来道:“好兄弟,最近我压力有些大,方才一时没控制住,你可多担待着一些。”
二当家摆着手喘息道:“只要大当家的肯杀了那两个妞儿,一切都好说。”刀疤脸点点头道:“今天咱们抓了这么多菜人,坚持到开春也没问题,让兄弟们把前日抢来的几口生猪杀了,酒坛子也都给我打开,咱们好好庆祝一番。”
二当家的愣了一下,蠕动了几下嘴唇,想说什么终究没能开口。很快,一顿丰盛的午餐准备好了,与往日不同的是,破庙里除了一群虬髯大汉外,还多了两个娇滴滴的美娘子。
众贼虽然不会什么精致的美食,倒也因为常年露宿在外,烧烤经验丰富,一时香气弥漫了整个破庙,能够坐在这里吃的都是马贼里有头有脸的人物,其余喽啰只能在外边席地而坐。
此时案桌上虽然摆满了猪身上最好的前后腿和里脊肉,金黄诱人,还在滴油,却没有人开动,众人都觉得气氛有些诡异。
毕竟换做平常的话,女人只是他们口里的两脚羊和菜人,虽然这个两个女人姿色极佳,还是让他们感到很不适应,有许多人一辈子都没和女人同席吃饭过。刀疤脸坐在主位,看见众人脸色不佳,主动端起杯子道:“各位兄弟,这些日子辛苦了,我在这里敬各位一碗。”
也不等众人回应,端起碗咕噜噜地狂喝起来,众贼都是好酒豪饮之辈,被他这么一激,当即也端起酒碗大口大口地猛喝起来。
刀疤脸喝完之后,脸上泛着红光,又对杨、李二位姑娘道:“不知二位姑娘家住何方,家中都还有什么人?好端端的怎么会迷路呢?”那杨姑娘起身道:“回当家的,奴家祖籍在四川。
后来嫁到睢宁赵家做了妾室,本来与夫君相亲相爱,可惜大妇欺我性子好,屡次在夫君面前说我坏话,又加上兵荒马乱的,夫君认为我是累赘,竟弃之不顾,丢下我和李妹妹逃到南方去了,可怜我们两个都是远嫁而来,父母早丧,无亲无故,只能任人欺辱罢了,这次我和李妹妹去寻找夫君,人海茫茫。
也不知什么时候才能找到,就算找到了他,也不知他是否能接纳我。”说毕泪水涟涟,大有不胜之状,她身边的李姑娘也跟着红了眼圈。
众贼虽然每日做的都是恃强凌弱的勾当,却最是听不得恃强凌弱的故事,一个个义愤填膺,有的说大妇的心肠太毒,狭隘自私,有的说丈夫糊涂透顶,该遭天谴,恨不得立刻出手去教训那无情无义,无法无天的赵家人。
刀疤脸听了也是心头一痛,想当年他也是出身富贵之家,只因母亲是妾,一直不受待见,等到父亲一死,那大妇当着他的面将母亲灌毒致死。
那时他才五六岁,躲在床下看着地上的母亲七孔流血地注视着他,有一个婢女不忍他被杀,偷偷将他放了出来,再之后他就开始了江湖生涯,一开始不过偷摸抢骗,直到十五岁时。
他带着一伙人返回父亲家里,除了那个救他的婢女之外,一口气杀了满门三十余口,成为了被朝廷通缉多年的江洋大盗。
他永远忘不了母亲临死前的痛苦表情,也忘不了刀子插入那大妇胸膛时的爽快。只觉得杀戮能抚平所有伤痛,解决所有问题,然而现在他有些犹豫了,眼前这两个女子跟他母亲的遭遇何其相似,要是当初有人能救他母亲一把,他也不会过上这种刀口舔血的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