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他神智回笼的时候,已经茫然无措地走到了大街中央。人行道灯已经变红,他却全然不知地站在斑马线中央发呆。
身侧的车子拼命按喇叭唤醒他,沈康时突然惊醒,张皇地四处看。
司机见他仪表堂堂,行事却莫名其妙,只觉得他是不是脑子有毛病。一脚油门从他身后驶开,嘴上没忘记占两句便宜。
而这一切沈康时既不在意、也不反抗,此时此刻他甚至自虐一般地想,如果就这样被撞死了,关汀会原谅自己吗?
如果这样就可以赎下自己对关汀犯过的罪,还能让他永远都忘不了自己,那么他愿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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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即使死去也并不能解决问题,沈康时想再见关汀一面。
沈康时在简文彦门口的第一个小时,不断有人递出话来:“沈总,您回去吧,关先生不愿意见您。”
实际上简文彦的原话要刻薄难听得多,他说沈康时死了最好,只是要死别死他家门口,晦气。
工作人员知道沈康时也是有头有脸的人物,便还是维持了应有的礼貌,语气还算客气,只是劝他离开。
沈康时只充耳不闻。任凭人怎么劝,他只重复着喃喃念着一句话:“让我见见关汀好吗?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想向他道歉……”
沈康时在简文彦门口的第三个小时,依然是这样失魂落魄疯疯癫癫的样子。工作人员摇头叹息,不再相劝。
沈康时仍然执着地想进去,但简家并不是什么他想硬闯就能进去的地方,工作人员客客气气请出几次后,便也不耐烦,紧紧闭上了大门。
简文彦隔着窗帘往楼下院门口看,隔岸观火好不快乐。
那个角度正好能让沈康时看到他的身影,沈康时不甘心地抬头往屋里看去,两个男人的眼神在空中交汇,都恨不得在对方身上灼出一个窟窿才好。
简文彦嘴角露出嘲讽的笑意,唤关汀过来看热闹:“你看他们撵沈康时走,好像撵一条狗。”
自然没有这么不堪,但简文彦故意这么说,也存了些试探关汀态度的意思。
关汀不置可否,他自然知道沈康时是为自己而来,相比简文彦的幸灾乐祸,他的心中有些微微的烦躁。
简文彦不悦,有些吃醋:“你心疼他了?”
关汀将自己蜷在沙发里:“没有。”
“那看他吃瘪,开心一点。”简文彦露出狡猾的坏笑,伸手用小毯子将关汀裹成一团软绵绵的小团子,拢一拢搂进怀里。
关汀的气息被小毯子封住,闷闷地发出声音:“别闹!”
声音里没有什么脾气,倒像是撒娇一样。简文彦忍不住上手胳肢他,关汀憋不住痒,笑出声来。
简文彦也开怀,两人嬉闹一阵,将门外还有个沈康时忘得一干二净。
直到天色擦黑,该吃晚饭了。
简文彦问关汀:“今天是在家吃家常菜,还是出去?上次那家私房菜……”
“啊,”简文彦打断自己的话,看着窗外:“怎么突然下雨了。”
初夏的雨来得迅猛而激烈,在窗棂上打得噼啪作响。
这雨声之外,外面似乎还有些别的喧闹。两人一听,竟然还是沈康时的声音。
……他竟然还没走?简文彦皱皱眉头看着手表,沈康时已经在外面呆了七八个小时了。
门口工作人员似乎在劝沈康时躲躲雨,他却不愿,没听见别人的苦口婆心一般依旧在雨中伫立。
他只望着这一隅窗户,期待关汀现身。
简文彦冷笑,这个人的耐心和执着真是强到了可怕的程度,令他无语。雨下得这样大,于是简文彦也散了和关汀出门的心思,和自家厨师交待晚上吃什么。
这一会儿的功夫,关汀却不见了。
简文彦一转身,看见关汀站在那扇对着楼下大门的落地窗前,愣愣地看着外面。
天色晚了,又是风雨交加,树叶被暴雨打得哗哗作响。
偶尔一个闪电划过,照映出关汀苍白的脸色,他又穿着一身素色,如同鬼魅一般既柔美、又令人惊心动魄。
几秒钟过后,雷声才轰隆隆响起,像是一个姗姗来迟的背景乐。
简文彦轻轻靠过去,扶住关汀的肩膀,伶仃得仿佛不堪一握:“怎么了?怕打雷吗?”
关汀沉默半晌,纠结着开口:“让他走吧……雨这样大,会生病的。”
简文彦不屑地用鼻子冷哼一声:“生病?他自找的。”
他不想看到关汀惦记沈康时,连这一丁点的人道主义关怀也不允许有。于是拉起关汀的手:“走吧,吃饭去。他开车来的,淋不死他。”
关汀掌心冰凉,简文彦小心揉搓着,像是想渡一些热量给他一般。
于是关汀听话地跟他一起去了餐厅。
餐厅灯火通明,食物热气腾腾地散发着香气,和外面的雷雨夜仿佛在两个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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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康时在门口守了一宿。
清早,风雨已经过去,空气清爽又泛着泥土的清香。鸟鸣声婉转,关汀和简文彦收拾妥当出门晨练。
关汀的手腕被拉住了,他回头一看,这个人像是在风雨里不眠不休地站了一夜。浑身依旧湿透不说,邋里邋遢得见了鬼一样。
满眼的血丝和一夜之间新冒出来的胡茬,显得沈康时更加憔悴。